下。
他伸出右手食指,用指甲在装置侧面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上,以一种特定的、复杂的节奏,轻轻叩击起来。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声音极其轻微,如同蚊蚋振翅,混杂在棚户区远处隐约传来的叫卖声和孩童哭闹声中,几不可闻。但这套由长短不一的敲击组成的密码,却承载着至关重要的信息,正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隐秘渠道,传递出去:
“抵渝。戒备森严,远超预期。目标警觉,后方稳固。强攻无望。发现疑似眼线,水浑。启用‘瘸狼’,按第三预案,潜鳞坳汇合。‘血鹞’。”
敲击停止。血鹞放下手,黑色的皮质护腕重新被衣袖遮盖。他如同一块真正的石头,在死胡同的阴影里又静默了数十息,确认没有任何异动后,才如同融入墙壁的阴影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死胡同,再次汇入棚户区复杂的人流,朝着西北方向,那片苍郁的山峦潜行而去。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如同熔金般泼洒在涂山工坊高耸的烟囱和青灰色的围墙上,将冰冷的砖石也染上了一层暖色。工坊内部的喧嚣并未停歇,熔炉的轰鸣、铁锤的敲打、齿轮的咬合,汇聚成一股充满力量的工业脉搏。围墙之上,岗哨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警惕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逐渐被暮色笼罩的旷野。
工坊主事房内,气氛却有些凝重。
老张头坐在宽大的楠木书案后,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枚黄澄澄的燧发枪机括零件。他花白的头发似乎更白了些,脸上的皱纹在灯下显得格外深刻。对面,坐着蜀江商行的大掌柜,一个穿着绸缎长衫、面容精明的中年人,此刻也是眉头紧锁,手里捏着一份薄薄的清单。
“老张哥,”大掌柜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虑,手指点了点清单,“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拨了!先是府衙税课司的刘书办,打着‘例行核查’的幌子,带着两个生面孔,在账房足足盘桓了两个时辰!问得那叫一个刁钻!连三年前一笔陈年旧账的零头都要翻出来对!接着是工坊外面,莫名其妙聚拢了二十几个闲汉,嚷嚷着什么‘工坊占了他们祖坟的地’、‘噪音扰得家里老人不得安生’,非要讨说法!刚被护卫驱散没多久,城西米行的孙老板又派人递话过来,说我们上个月订的那批精米……涨价了!还涨了三成!理由竟然是漕运不畅!”
老张头将手中的机括零件重重按在桌面上,发出“咔哒”一声脆响。他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怒意,但更多的是沉甸甸的忧虑。“哼!什么漕运不畅!陈茂那老狗,爪子伸得够长的!这是要断我们的粮,搅乱人心,从根子上掐死我们!” 他抬头看向大掌柜,“商行那边呢?宴请税吏的事……”
“按柳姑娘传来的大人吩咐办了。”大掌柜连忙道,“中午在‘醉仙楼’摆的席面,好酒好菜伺候着,账册副本也‘恭恭敬敬’递上去了。那税课司的王司吏,开始还板着脸,几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话里话外,暗示有人要整咱们,让我们‘识相点’,该‘打点’的要‘打点’到位……”
“打点?”老张头冷笑一声,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喂不饱的豺狼!给了骨头,他还想要肉!大人料得准,他们这是明着查,暗着讹,找不到茬,就要硬造!”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工钱翻倍的消息放出去了?”
“放出去了!”大掌柜点头,“工匠们反应很热烈,原本几个被外面煽风点火说得有点动摇的,一听工钱翻倍,立马老实了,干活比谁都卖力!就是……这工钱翻倍,加上新到的矿石、木炭都在涨价,还有那批等着交付的燧发枪管……商行的现银,流水一样往外淌啊老张哥!库底……快见光了!” 他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
老张头沉默了。他何尝不知道压力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