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与权衡(第12页)
林宇的话刚说完,密室里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冻住了。
张显贵脸上那点残存的“盼着合作”
的笑容,跟被冰水浇了似的,瞬间没了踪影。
他重新拿起桌上的账册,手指捏着纸页的劲儿越来越大,指腹把泛黄的纸边都捏得起了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账本上那些“成都府流民三千七百二十六人”
“川东军存粮仅够半月”
的数字,再配上林宇刚提出的“江南免税”
“二十万石粮食”
,跟一把把小锤子似的,狠狠砸在他心上。
“哗啦——”
他飞快地翻着账册,目光扫过“川盐苏州被扣”
“军械修补缺铁”
的记录,眼皮子控制不住地直跳,连鬓角都冒出了汗珠子。
他抬起头,眼神里全是不敢相信,像是头一回认识眼前的林宇——这哪儿是“求帮忙”
啊,分明是狮子大开口!
好家伙,这胃口也太大了!
张显贵在心里嘶吼,心里头的惊涛骇浪差点冲垮他的镇定。
开放江南市场还免税?苏、松、杭、嘉、湖那可是东南的钱袋子,一半被郑芝龙的人攥着,一半被江南士绅把持着!
林宇要免了蜀地特产的税,不就是把爪子直接伸到别人地盘上抢钱吗?他猛地想起去年跟郑芝龙的冲突——当时户部想从福建水师的军饷里抠出十万两补赈灾的窟窿,郑芝龙直接派了三百水师士兵把户部福建分司给围了,还放狠话“谁敢动我的钱,我就让谁没好果子吃”
。
要是这次答应林宇,让蜀地特产免税进江南,郑芝龙能善罢甘休才怪!
说不定直接派水师把闽江封了,到时候福建的粮食运不进来,福州城里就得闹饥荒,他这个“钦差”
第一个要被追责!
还有江南士绅,他可是吃过他们的亏——前年他当江南巡盐御史的时候,想整顿一下盐价,结果江南士绅联名给辅写了封“弹劾信”
,说他“苛待百姓、扰乱盐市”
,差点把他调去偏远的云南当官。
要是这次让蜀地的盐、锦免税入市,断了他们的财路,那些人肯定会联合起来参他一本,到时候他这个户部侍郎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更要命的是硝石、硫磺、铅块!
这些都是造火药、铸兵器的要紧东西,朝廷自己都紧着用,去年给平西将军调五千斤硝石,他跟郑芝龙磨了半个月的嘴皮子,还答应给水师补两万斤粮食,才勉强拿到手。
林宇一开口就要五千斤硝磺、三万斤铅块,这是想把西南的军械库给填满啊!
他越想越心惊——林宇这哪儿是“效忠朝廷”
,分明是借着朝廷的名义,吸福建(说白了就是郑芝龙这些势力)的血,来壮大他自己的西南根基!
到时候西南兵强马壮,林宇再不听朝廷的话,他岂不成了“养虎为患”
的罪人?说不定还会被黄道周辅当成“替罪羊”
,推出去平息郑芝龙和江南士绅的火气。
可他又没法作。
林宇刚才那番“为长远打算”
的话还在耳边响着,尤其是那句“若硬逼出兵,恐生内乱”
,跟一把锋利的剑悬在他头顶。
他想起出前,辅黄道周私下拉着他的手叮嘱:“显贵啊,西南是朝廷最后的屏障,林宇不能反,也不能乱!
哪怕答应他些条件,也得稳住他!”
要是因为他逼得太紧,让川东军真因为缺粮少械闹哗变,或是流民闹起来丢了成都,那他这趟差事不仅没功劳,反而要担“丢了土地”
的罪——别说升官了,能不能保住现在的职位都难说!
他寒窗苦读三十年,从一个穷秀才熬到户部侍郎,可不能因为这趟差事毁了一辈子的前程!
张显贵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沿摩挲着,指甲盖都泛了白,连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微微抖。
脑子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朝廷(他代表的黄道周派系)本来想拿“裂土封王”
的空名头,空手套白狼让林宇公开站队,借西南的兵力牵制郑芝龙,顺便把西南划进自己派系的势力范围;可林宇倒好,反过来用“西南稳定”
当筹码,要实实在在的东西——这哪儿是“合作”
,分明是把“虚名换实利”
的博弈,变成了“实利换稳定”
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