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东有座荒废的园林,叫听雨轩。

园子荒了三十多年,唯独书房里挂着一幅古画,画的是个抚琴的仕女。

说也奇怪,这画历经战乱却不腐不蛀,画中人的眉眼始终清晰如初。

老辈人说,这画是明代仇英的真迹,画中人是当年苏州第一才女苏芷柔。

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却红颜薄命,十八岁就香消玉殒。

更奇的是,每逢雨夜,园子里就会响起琴声,那调子凄清婉转,听得人心里酸。

那琴声邪性,看园子的老徐头常说,听着听着,就好像能看见画里的人活了过来,在月下抚琴。

这年梅雨季,美院来了个研究生陆明远,专攻古代书画鉴定。

他听说听雨轩的传说,非要去看个究竟。

陆同学,那园子去不得啊!

指导教授连连摆手,去年有个收藏家想出高价买那幅画,第二天就突急病,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明远不以为然:老师,咱们要相信科学。

那些传说,多半是后人附会。

他带着测量仪器和相机,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午后,推开了听雨轩吱呀作响的木门。

园子里荒草萋萋,亭台水榭破败不堪,唯有那间书房还算完整。

推门进去,迎面就看见那幅古画悬在正中。

画中仕女低眉抚琴,衣袂飘飘,仿佛随时会从画中走出来。

明远架好设备,开始仔细勘察。

画绢保存得出奇地完好,颜料历经数百年依然鲜艳。

最奇的是画中人的眼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在注视着你。

这画工真是神了明远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他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

转头望去,只见香案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香炉,三炷清香正袅袅生烟。

有人吗?明远喊道。

没有回应,只有雨打芭蕉的声音。

天色渐暗,明远决定在书房过夜。

他在角落里铺开睡袋,借着烛光整理白天的数据。

就在他昏昏欲睡时,一阵清越的琴声突然响起。

是《高山流水》!

明远一个激灵,循声望去。

只见那幅古画前,不知何时坐了个月白裙衫的女子。

她的手指在虚空中轻抚,仿佛在弹奏一架无形的古琴。

芷柔小姐?明远试探着问。

琴声戛然而止。

女子缓缓抬起头,她的容貌与画中人一般无二,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哀愁。

你能看见我?女子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明远点点头,壮着胆子走近:我在研究古代书画,听说您的故事

故事?芷柔苦笑,我哪有什么故事,不过是个被困在画中的可怜人罢了。

她告诉明远,她本是苏州织造之女,自幼许配给青梅竹马的表哥。

谁知朝廷选秀,她被迫入宫。

临行前,她求画师仇英为她画了这幅肖像,想留给表哥作念想。

我对他唱了最后一曲《高山流水》,芷柔轻抚虚空,仿佛在抚摸琴弦,谁知这一别,竟是永诀

入宫后不久,她就病逝了。

而她那幅画像,不知怎的有了灵性,将她的魂魄困在了画中。

这一困,就是四百年。

芷柔的声音带着哽咽。

说到这里,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天快亮了,她站起身,我该回画里去了。

等等!

明远急忙问道,为什么要困在画中?

芷柔回头看着他,眼神凄迷:我在等一个人,等一个能看懂这幅画的人。

现在,我终于可以安心离开了。

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时,芷柔的身影化作点点墨痕,融回了画中。

明远这才现,画的右下角多了一行小字: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回校后,明远茶饭不思,整日对着那幅画的照片呆。

他总觉得芷柔的话里另有玄机。

看懂这幅画他反复琢磨着这句话。

突然,他想起古籍上记载的一种画中画技法。

他连夜赶回听雨轩,用特殊的光线照射古画。

果然,在紫外线下,画中显出了另一幅画面:

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在月下吹箫。

他的眉眼,竟与明远有七分相似!

画旁还有一行题诗:萧声咽,秦娥梦断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