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开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却依然固执地为对方跳动的心?
段骋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一个早已知道答案,却依然想要亲耳听到。
他并非不确定答案。
恰恰相反,段骋几乎能?洞悉牧溪眼中?那份小心翼翼藏匿却又无处不在的情感。
但?他就是要听。
他要对方亲口说出来。
要那份无数次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决绝心意?,要那颗毫无保留、率先袒露的赤诚之心。
牧溪抬起头,那双总是盛着水光的鹿眼里,此刻情绪翻涌。
有被反复追问的羞窘,有害怕再次被推开、被戏弄的绝望,但?更深处的,是哪怕经?历无数次失望、也从?未真正熄灭的微弱希望。
这个问题,无论?被问起多少次,无论?以何种形式,在牧溪这里,答案永远只有一个,亘古不变。
爱吗?
怎么可能?不爱。
是贫瘠生命里骤然窥见的天光,是深陷泥潭时唯一抓住的藤蔓,是早已融入骨血、成为呼吸般自然存在的……毕生所爱。
牧溪看着段骋,看着这个他仰望了太久、爱慕了太久的人,所有的怯懦、所有的自卑,在那一刻都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压了下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响起,如同最郑重的誓言:
“段骋,我爱你。”
顿了顿,牧溪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补充道,“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牧溪几乎不敢去看段骋的眼睛,他害怕看到嘲讽,看到怜悯,或是看到那种惯常的、事?不关己的冷漠。
然而?,段骋却笑了一下。
他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眉眼间带着疏离与?酷劲,可这一笑,仿佛打破了所有冰冷的屏障,露出了内里坚实而?可靠的内核。
那笑容里没有戏谑,没有玩笑,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清晰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然后,段骋开口了,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清晰地敲在牧溪的心上:
“牧溪,”他说,“我喜欢上你了。”
一瞬间,真的是一瞬间,牧溪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劈中?,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茫然地重复:
“……什么?”
段骋看着他这副呆愣的模样,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耐心地、无比清晰地重复:
“我说,我喜欢你。”
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击着牧溪的感官,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切的自卑和惶恐。
他几乎是本能?地、语无伦次地想要退缩,想要否定这个过于美好的现实:
“我……我是个男的……”
牧溪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像是在陈述一个无法跨越的鸿沟。
段骋点?了点?头,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当然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的态度是那样坦然,没有丝毫的犹豫或困扰。
“我真的……配不上你……”牧溪的声音越来越小,这是扎根在他心底最深的刺。
段骋凝视着他,目光深邃而?专注:
“牧溪,你好像一直都低估了你对我的影响力?。”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语,然后继续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从?来没有爱过谁。牧溪,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单从?这点?出发,”
段骋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就已经?非常、足以配得上我了。”
从?出生到现在,牧溪很少被肯定,他实在是受到过太多的打压了,无论?是来自人还是来自事?。
而?现在,
牧溪居然被段骋肯定了。
牧溪感觉自己真的像漂浮在云端,脚下是软绵绵的,没有丝毫真实感。
甚至连做梦,他都不敢编织如此奢侈的情节。
因为他无比清醒地知道,他们之间横亘着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是阶层与?资源构筑的、他穷尽一生也无法跨越的天堑。
所以,牧溪的暗恋,从?来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是他小心翼翼藏在心底、不见天光的秘密。
他从?未奢望过能?得到回应,更不敢想象,如同那样璀璨、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