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偌辅的表述压得更低，其中蕴含着一种让人心头发寒的确定性。

“老夫甚至都想象不到，这样一个集团，要如何才能被瓦解。”

“除非……”

“除非是有外来势力，要将我大庆亡国灭种。”

他向后靠回椅背，那句话的余音，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正因如此，老夫才要帮范贤这一把。”

“让他成为那个开门人。”

“到时候，我林家，就是这个新生文官集团永远的恩人。”

“之后，每一个通过科举进入朝堂的文人，都会感念一分我林家的恩情。”

“那样，我林家，才能真正做到长盛不衰。”

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范隐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的脑海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卧槽，格局！】

【家人们，把格局打开！】

【我还在第一层，想着怎么帮范贤把这事儿办了，不被人打死。】

【范贤在第二层，想着为天下寒门求个公道。】

【这老狐狸，直接飞到了大气层，开始考虑如何让家族搭上时代变革的火箭，实现百年基业了！】

【我以为我玩的是权谋，人家玩的是历史进程！】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啊！】

【这个老人。】

【这个庆国文官之首。】

【他根本没有被任何理想主义所打动。】

【他看穿了眼前的所有风险，看穿了所有的政治博弈，直接看到了这件事背后，最根本的权力结构变迁。】

【他预见了一个新政治阶级的诞生。】

【并且，在短短片刻之间，就制定了让林家成为这个阶级永恒庇护者的宏大策略。】

【这不是简单的政治投机。】

【这是在书写历史。】

在范隐原本的世界里，贵族门阀的衰落与科举官僚的崛起，是一个长达数百年的，充满了血与火的进程。

而林偌辅，仅从这一件事上，就推演出了全部的轨迹。

范隐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再次躬身，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深。

“世伯高瞻远瞩，所谋者，已非一时一地之得失。”

“而是为林家，谋划了千秋万代之基业。”

他直起身子。

“范隐原以为，自已看的已足够远，能为范贤铺好前路，已是极限。”

“今日听君一席话，方知何为坐井观天。”

“世伯您，早已站在了山巅之上，俯瞰天下风云变幻。”

这番话里，没有半分虚假的恭维。

而是一个开挂玩家，对另一个骨灰级大神的由衷敬佩。

林偌辅发出一声鼻音，算是接受了这份赞誉。

他摆了摆手，动作里带着不耐。

“行了。”

“既然决定要做，就别留下手尾。”

他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狼毫，动作沉稳。

“你哥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老夫也算计了进去。”

“这笔账，老夫记下了。”

【哟，还记小本本呢。】

范隐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世伯言重了。”

“我们兄弟，也是为了将来，能更好地为世伯分忧。”

林偌甫将笔尖浸入砚台。

“少说这些虚的。”

他扯过一张崭新的宣纸，铺在桌案上。

“回去告诉范贤。”

“锤子，不是那么好举的。”

“砸烂一个旧世界，首先要保证，自已不会被旧世界的碎片，扎得千疮百孔。”

他顿了顿，笔锋悬于纸上。

“老夫，会帮他挡住第一波碎片。”

范隐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宣纸。

他向前走了两步，将纸张递向林偌辅。

“既然林相选择帮范贤一把，帮这天下寒门学子一把，那小侄也不能让林相白白冒险。”

林偌辅没有立刻去接。

他的手指在书桌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