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宫点想的更简单,也更直接。
范隐大人,他唯一的恩人,竟得到了陛下如此的恩宠!
这是天大的荣耀。
也是天大的危险。
洪竺握着水瓢的手,抖得厉害,清澈的水洒了一地,浸湿了他的袍角,他却浑然不觉。
范隐的视线,从那些跪伏的身影上一扫而过。
他看到了宫点攥紧的拳,看到了洪竺颤抖的手。
他将这宫里所有人的敬畏、惊恐、艳羡、嫉妒,尽收眼底。
他终于明白。
庆皇不是在带他去看什么东西。
庆皇,是在带他给这满宫城的人看。
一场无声的游街。
一场最高调的宣告。
走过长长的甬道,绕过几座华美的宫殿,眼前的景致,渐渐变了。
不再是金碧辉煌,雕梁画栋。
取而代之的,是朴素的青石板路,是爬满了青苔的灰色宫墙。
空气中,那股奢华的熏香味渐渐淡去,多了一丝陈旧木料与岁月沉淀的气息。
这里,像是皇宫里被遗忘的角落。
庆皇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
他停在了一处小小的宫门前。
朱红的宫门早已褪色,露出底下木料的纹理,铜制的门环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绿锈。
两名守门的侍卫,须发皆已花白,身上的甲胄样式也极为老旧,他们像是从时光里走出来的影子,沉默地躬身,拉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吱呀——
门内,是一片灿烂到刺眼的明黄。
整个院子不大,两侧满满当当地,种的全是盛开的菊花,金黄一片,如翻涌的云海。
院子中央,是一座孤零零的两层小楼。
庆皇拉着范隐,走进了这座被菊花包围的院落。
他走上通往小楼的台阶,随行的猴公公与侍卫,都停下了脚步,垂首立在院中,没有一人敢踏上那木制的阶梯。
这座楼,对庆皇很特别。
他们,都不能上去。
但今天,庆皇带着范隐,上去了。
楼内的陈设很简单,落满了细密的尘埃,阳光从窗格透进来,照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庆皇没有停留,径直拉着范隐,走上了二楼。
他走到一扇紧闭的窗前,抬手,猛地一把推开。
哗啦。
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窗外的光线与花香,瞬间涌了进来,将整个昏暗的房间照得透亮。
满院的金黄,就这么毫无保留地铺展在范隐眼前。
庆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你娘,当年亲手种下的。”
他转头看着范隐,问。
“漂亮吗?”
范隐的目光,从那片金色的花海收回,点了点头。
“很漂亮。”
他顿了顿,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不过,怎么都是菊花?”
庆皇的视线,重新落回那些花上,嘴角似乎有了一丝笑意。
“她喜欢啊。”
范隐发出一个单音节。
“哦。”
庆皇的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
“当然,她不只喜欢菊花。”
“她喜欢一切活着的东西。”
“只是恰好,种在这里的是菊花。”
庆皇松开了手。
那只温热的手,从范隐的手臂上滑落,只留下了一点残存的温度。
“转过身去。”
庆皇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范隐依言,缓缓地,转过了身。
他的身后,是一面斑驳的墙壁。
墙上,挂着一幅画。
画卷很大,几乎占了半面墙壁,上面蒙着一层薄薄的灰。
阳光从窗格中斜射进来,光柱里,无数尘埃正在飞舞,像一场无声的金色雪花,落在画卷上,也落在了范隐的眼中。
画中,是一个女人。
一个很年轻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衣,身后背着一个看起来有些沉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