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的、夹杂着羞愧、无力感、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对自己重伤状态的极度不满的疲惫感,如同汹涌的暗流,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
脑子里荒谬地闪过一个念头:堂堂权限扛把子,竟沦落到被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破铜烂铁疙瘩(收破烂的),给逼到了这步山穷水尽、油尽灯枯的份上... 这口窝囊气堵在胸口,让他本就气血不畅的内腑一阵憋闷刺痛。
“大佬...您看...这...这冰坨子搁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啊...”小二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发怵, 他偷偷瞅着那冻僵的铁疙瘩,如同看一头随时会破冰而出的恐怖凶兽。“寒气嗖嗖地冒!瞧着就瘆得慌!万一...万一太阳出来它再化了,又动起来咋整?”他越想越怕,缩了缩脖子。
“还有那堵墙...”他又指了指村口的方向, 指向那堵刻着名字、被清风用权限之力勉强修补过,却也在昨夜恐怖的爆炸冲击波与冰寒侵蚀下,此刻同样覆盖着薄薄的白霜,墙体上出现更多深刻裂痕、布满了焦灼坑洞和冰痕的‘英雄墙’。“也破的不成样子了...总得想法子...” 语气充满了不安和对眼前烂摊子的迷茫。
清风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感觉喉头干涩肿胀,一时发不出成句的声音。 胸口的烦闷和身上的剧痛让他思维都变得凝滞。就在这时,
大娘捧着那碗依旧冒着微弱热气的黑乎乎东西凑得更近了,脸上带着一种朴实又殷切的希冀。 “英雄!风娃子!”她这次换了更亲近也更急迫的称呼,声音里满是关切,“先别管那破铁疙瘩了!搁那儿冻着就跑不了!你和这位姑娘的伤要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来, 先喝口汤!暖暖肚子! 大娘刚熬好的!新鲜的西瓜皮炖鱼汤!还特意 加了点剁碎的姜沫! 驱驱寒!看你们俩冻的这脸色...跟掉冰窟窿似的! 再不喝点热的,怕是真扛不住了!” 她近乎是半哄半命令地,把那破碗又往清风鼻子底下递了递。
清风看着眼前那碗浑浊不堪,颜色像是被污染的水坑,飘着几片煮烂得边缘发白透明、内里纤维模糊的浅色西瓜皮片、和一些长短不一、形状可疑的暗褐发灰的细小鱼刺与碎骨, 散发出一种混杂了未熟西瓜皮的生青气、某种河鱼特有的土腥味、以及姜末的辛辣和焦糊味的暗红色汤汁…胃里顿时一阵不受控制的翻腾。 酸水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咙,被他强行压下。
但目光触碰到大娘那写满了担忧、疲惫和纯粹好意的、布满风霜的殷切脸庞, 那眼神里的真挚如同烧烫的火石。再低下头,看着怀中依旧气息微弱、如同精致冰雪琉璃娃娃、急需哪怕一丁点热量延续生命的黎瓷...
他认命地、极其艰难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口汤,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当前最务实的,确实是恢复一点体力。
他挣扎着想稍微坐直点,以便喂汤。熊霸天下立刻会意,赶紧伸出他那比砂纸还粗糙的大手帮忙, 动作尽量轻柔地托住黎瓷冰冷的肩膀和后脑勺,小心翼翼地将她半昏迷的无意识身体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更平稳、头能稍微仰起一点靠在自己壮硕如铁壁的肩膀上, 以便喂食。
“喂她...先喂她...” 清风用尽力气从干涩发痛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 如同生锈的齿轮摩擦,急切地示意忙乱的小二。自己那被冻伤和布条缠裹、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也艰难地伸出一点,想去帮忙捏住黎瓷冰凉的下颌、撬开她紧闭的嘴。 指尖冻得僵硬麻木,动作笨拙而无力。
就在此时,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在清风冰冷微颤的指尖几乎要触及黎瓷下颌肌肤的前一刻——
黎瓷紧闭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非常细微。
微弱得像是被风吹落的纤弱雪花。
但在场所有人——焦急的清风,托着她的熊霸天下,端着汤碗的大娘,捏着破勺紧张得手心冒汗的小二——全都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如同被攥紧,眼睛死死地聚焦在那双沾着微尘和冰屑的睫毛上!
“动了!黎瓷姐眼皮动了! 是真动了!我看到啦!”小二激动得猛地往前一窜,手一抖, 手中舀着半勺热汤的破木勺差点歪斜,汤汁危险地在勺沿晃荡,差点洒到黎瓷苍白冰冷的脸颊上! 他吓得赶紧把手缩回一点稳住。
熊霸天下和大娘也猛地屏住了呼吸,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目光灼灼地盯着黎瓷脸上任何一丝微小的变化。
清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连身上火辣辣的剧痛似乎都短暂消失了。眼睛死死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