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瓷是对的。此刻冲动,只会彻底落入对方的节奏,给这诡异的灰袍人让出更大的破绽。他极力压下翻腾的气血,往侧后方退了半步,紧贴在黎瓷背后,将全身所剩不多的权限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那两道金线之中,死死缠住熊霸天下的肘后关节,帮他对抗那股来自牌子的、越来越强的恐怖吸力。
灰袍人似乎觉得有些热了,抬手将头上那顶破旧的斗笠摘了下来,随意地夹在腋下,终于完整地露出那张瘦削蜡黄、皱纹深刻的脸。他抬起眼,目光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落在黎瓷身上。那目光很奇特,像是在打量一件罕见的、同类的工具,又像是在评估一块不太好啃、却别有风味的硬骨头。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点,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认真:“小姑娘,你这腿上的东西…有点意思。谁给你种下的?”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布料,直接看到那块温热的金疤。
黎瓷根本懒得回答这种问题。她虚扣的掌心微不可查地调整了一个角度,那条细若针尖的空间裂缝随之向下偏移一寸,精准地压在了“屠神证道于此”那个“证”字最后一笔坚直的刻痕底部。
“嗡…!”
铁牌内部发出一声更加沉闷压抑的呜鸣,仿佛某个关键的节点被强行钉死!那些原本就受到干扰、行动迟缓僵硬的人群,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闷棍齐刷刷地敲中了后脑勺,眼神中的空洞瞬间被剧烈的眩晕和虚弱取代,大片大片的人双腿一软,“噗通噗通”地跪倒在地,不是朝拜,纯粹是身体失去了支撑的力气,瘫软下去。村口的硬土地面被砸起一片小小的尘土浪。
灰袍人眉头挑了一下,发出一声略带惊讶的“咦?”,随即点了点头:“呵…有点意思。不止是蛮力。”
他说完,并拢的手指再次抬起,这一次,他朝着那块巨大的铁牌,凌空虚虚地划了一下。动作轻描淡写,如同划开水面。
没有声音。
但清风的耳朵里像是被扎进了一根烧红的钢针,猛地炸开一阵尖锐至极的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毒虫正疯狂地往他脑髓里钻!他眼前骤然一白,心跳都漏跳了半拍,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而黎瓷掌心前方那条稳定的空间裂缝猛地剧烈一颤,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从相反的方向狠狠拉扯了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扭曲!两股截然不同、却都诡异强大的无形力量在空气中悍然对撞、绞杀在一起,发出一种只有极高感知才能捕捉到的、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扭曲尖鸣!
“嗷吼——!”
熊霸天下仿佛成了这两股力量交锋的宣泄口,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完全不似人声的痛苦咆哮!他嘴里猛地传来“咔嚓”一声脆响,竟是自己咬碎了一颗后槽牙!混合着碎牙和浓稠鲜血的腥甜气息从他喉咙里狂喷而出!他眼中最后那点清明彻底被黑暗吞噬,整个人如同发狂的疯牛,不再扑向铁牌,而是调转目标,带着同归于尽般的疯狂气势,猛地扑向那个始作俑者的灰袍人!
灰袍人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了一瞬,似乎没料到这种变化。他脚尖在地面极其轻盈地一勾,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旁边平滑地移开一尺距离,宽大的袖袍随之轻轻一抖。
熊霸天下这拼尽全力的一扑顿时落空,收势不及,沉重的肩膀狠狠撞在铁牌冰冷坚硬的边角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剧烈的疼痛反而像一盆冰水,将他从彻底的疯狂中短暂地撞醒了一丝。他瘫在牌子脚下,抬起头,眼白里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死死盯住灰袍人,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滚…开…别…碰我…”
灰袍人低头看着他,眼里最后那点伪装的耐心和趣味彻底消散,只剩下冰冷的漠然。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依旧温和,却已不带丝毫温度:“我这人啊,做生意讲究你情我愿,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
他说着,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准熊霸天下鲜血淋漓、痛苦扭曲的脸,虚虚一握。仿佛要将他的头颅连同灵魂一起攥碎!
清风眼角欲裂:“小心!”他指尖金光剧烈闪烁,就要不顾一切地强行调动所剩无几的权限去格挡。
但黎瓷的动作更快。
她一直虚扣的掌心猛地往回一翻,那条死死压在“证”字上的空间裂缝瞬间消失无踪。她右脚脚尖在地上看似随意地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同失去了重量,划出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违反惯性的流畅弧线,半步之间就已横跨数米,悄无声息地切入了灰袍人与熊霸天下之间,正好挡在那只虚握的手掌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