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瓷抬起头,看向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吐出一个字:“对。”
仅仅这一个字,让熊霸天下像是瞬间被巨大的喜悦砸中,差点乐疯了!他端着面就想往前冲,结果脚下虚浮,一个踉跄差点把整碗面扣在自己身上!他慌忙稳住身子,脸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我…我还是有点晕乎…”
“坐下!”清风起身,一把将他按在旁边的凳子上,顺手接过那碗泼洒出一些汤汁的面,拿起自己的筷子,从自己碗里夹了一大块炖得烂熟的肉,丢进他碗里,“吃你的!盐放柜台后面去!”
熊霸天下顿时乖顺得像只被驯服的大型犬,用力点头:“嗯!”他低头吃了一大口热乎乎的面条,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滚落下来,混进汤里。他抬起头,鼻子通红,声音带着哽咽:“我…我那天…差点把王老板给踩死…对不起…”
王老板正从门外探头探脑,准备找机会插话蹭点吃的,猛地听见这句道歉,脸上那点精明的、算计的表情瞬间僵住,凝固了。他张了张嘴,想习惯性地说些圆滑的场面话,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半晌,才有些别扭地、声音低低地吐出两个字:“…没事。”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和怪异。他猛地转过身去,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似乎想掩饰什么,随即扯着嗓子,用一种夸张的恼怒朝着灶台方向骂小二:“你个蠢货!火开那么大是想烧老子的房子吗?!油都溅到老子新换的门帘上了!”
小二正忙得团团转,闻言不但不恼,反而笑得更加畅快,声音洪亮地顶回来:“我乐意!溅上了咋地!回头我给你洗!”
店里一片吵吵嚷嚷,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咀嚼声、笑骂声、低语声交织在一起,驱散了所有阴霾,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客栈外,老槐树下,人流依旧,但秩序已然不同。河口公会的人有条不紊地换班值守,红枫公会留下的人也没有离开,他们在更外围拉起了新的警戒线,安静却有效地维持着秩序,将任何试图滋事或窥探的人毫不客气地挡在外面。
到了下午时分,村口果然又来了一拨人。不是红枫,也不是河口公会,而是两辆插着城务司标志性小旗的马车。一名穿着青色官袍、面容清瘦、眼神精明、脸上挂着标准却毫无温度笑容的中年官员下了车,在随从的簇拥下走到星辰铁牌前,朝着客栈方向拱了拱手,声音平稳却带着官腔:“请问,哪一位是清风?哪一位是黎瓷姑娘?”
清风正端着碗喝汤,闻言抬了抬手,语气随意:“我。”然后用筷子指了指旁边的黎瓷,“她。”
那青袍官员再次拱手,脸上笑容不变:“在下顾行。忝为城务司吏员。奉命前来,询问昨夜贵村发生的命案,以及…”他的目光转向那块巨大的铁牌,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评估和忌惮,“关于此物的相关事宜。”
一旁的燕刀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下意识向前踏出半步,手按在了刀柄上。林策也慢悠悠地踱步过来,脸上挂着毫无笑意的笑容,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顾吏员想问什么?是想问我们城里各大公会之间的陈年旧账,还是想问他们这村子里新添的人命?”
顾行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仿佛没听出其中的刺,从容答道:“都要问。按流程,先问昨夜之事,厘清缘由。再问此物…归属、用途及可能引发的…治安隐患。”他的措辞官方而谨慎。
清风放下碗,碗底与粗糙的木桌轻轻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碗里残留的些许汤水微微晃动,映出他面无表情的倒影。他站起身,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度,仿佛一头慵懒的猛兽突然苏醒。他拍了拍手,掌心相击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震落了指尖可能沾上的尘埃。然后,他直接走到对方面前,没有任何寒暄的意思,眼神平静却深邃,如同古井无波:“问吧。”这两个字简短而直接,没有任何客套或迂回,仿佛早已预料到这场对话的到来,且不愿浪费丝毫时间。他的站姿放松,但每一个细微的肌肉线条都隐含警惕,仿佛随时可以应对突发情况。周围的空气似乎因他的动作而凝滞,连风声都悄然减弱。
顾行的目光再次扫过铁牌,那铁牌巨大而沉默,矗立在旁,如同一个无声的见证者。他的视线尤其在“屠神”两个杀气最重的字上停留了半秒——那两个字刻痕深邃,边缘锐利,仿佛浸透了无数血与火的记忆,散发出一种近乎实质的压迫感。顾行的眼角微微抽动,但很快恢复平静,他移开目光,看向清风,声音平稳却带着官方的刻板:“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