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的效果立竿见影,侧妃朱婉儿的身子微微颤了颤,脸色苍白如纸,几乎要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哽咽:“臣妾……臣妾知罪!谢贵太妃教诲,臣妾再也不敢了!” 她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难堪与恐惧,贵太妃的话语犹如利刃,无情地撕开了她一直以来试图用侧妃身份掩盖的出身阴影。
懿肃贵太妃满意地观察到朱婉儿的反应,这正是她预期的效果——杀鸡儆猴。随后,她缓缓将目光投向一直静立一旁的西岚二公主兼太子妃宇文月,语气变得愈发复杂且克制:
“太子妃殿下,” 她虽使用了敬称,但之前的立威之举已使这称呼蕴含了别样的压迫感,“您也亲眼目睹了。东宫内闱,规矩礼法至关重要。上行下效,若主位不能以身作则,底下之人难免会失了分寸,忘记自身本分。您认为,是否如此?”
她巧妙地将朱婉儿的“失仪”与宇文月这位“主位”的引导不力相联系,继续推行她敲打东宫的策略。然而,面对宇文月,她的言辞必须更加委婉,更富“道理”。经历了朱婉儿被严厉斥责的一幕,宇文月所承受的压力,无疑变得更加具体且森冷。
宇文月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步履平稳,那身流光溢彩的异国纱裙随着她的动作泛起微光,竟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威仪。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平静却坚定地迎上贵太妃瞬间锐利起来的视线,语气清晰而沉稳:
“贵太妃,”她再次开口,声音虽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此处乃东宫,我乃太子亲聘、陛下钦封的太子妃,是这东宫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依照宫规祖制,我有权管辖、教导东宫内所有侧室、侍妾,以及宫女太监。”
她的话语稍作停顿,目光扫过脸色苍白、泪光闪烁的朱婉儿,随即转向贵太妃,语气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定:“您身份尊贵,身为长辈,莅临东宫训导,月儿作为晚辈,自当恭敬聆听。然而,”
她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强硬,“您欲教训我的侧妃,是否应先征询我这个当家主母的意见?直接越俎代庖,斥责我宫中之人,莫非是认为月儿年幼,不堪承担管教之责,还是认为……东宫之内,可以不遵太子妃之令,而奉他人之法?”
贵太妃被这番毫不留情的话语堵得哑口无言,脸上的雍容之态几乎难以维持。她万万未曾料到,这小丫头非但不惧怕,反而敢如此直截了当地与她顶撞,且是以宫规和主权为依据!她固然可以倚仗年岁,却不能公然否定太子妃管理东宫的职权,否则便是质疑皇帝与太子的决策。
贵太妃的面色骤然阴沉,声音也随之冷冽了几分:“太子妃此举是何用意?哀家身为长辈,见小辈行差踏错,出言规劝,难道反倒有错?莫非你这东宫,已自诩独立于宫闱之外,连哀家的几句教诲都听不得了?”她企图以“长辈教诲”和“孤立东宫”的大帽子来进行反击。
宇文月却毫无惧色,她甚至微微一笑,那笑容虽礼貌却透着疏离:“贵太妃言重了。长辈的教导,月儿自当聆听。然而,教导亦需遵循方法与章程。若宫中每位长辈皆可随意越过月儿,直接申斥东宫妃嫔,那东宫的规矩何存?月儿身为太子妃的威严又何在?日后又如何统管这偌大东宫,服众于心?”
她再次将话题焦点引回到“管理权”与“规矩”之上。
“更何况,”宇文月转向朱婉儿,语气稍显缓和,“朱侧妃虽偶有行为不妥,但她品性温良,勤勉尽责,月儿心中自有分寸。如何引导与训诫,乃月儿职责所在,无需贵太妃劳神过问。若她真犯下重大过错,月儿自会依宫规行事,并禀报皇后娘娘,届时再请贵太妃与皇后娘娘共同裁夺,也为时不晚。”
她这番话,既维护了朱婉儿的立场,又明确拒绝了贵太妃的“越级”干预,同时巧妙地将最终裁决权引向了皇后,在程序上无懈可击。
贵太妃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她意识到,在“规矩”与“主权”这两大层面上,自己竟无法在这小丫头面前占得丝毫便宜。若再继续纠缠,只会让自己显得像个无理取闹、干涉东宫内政的长辈。
她死死盯着宇文月,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好得很!太子妃真是……持重有方!哀家倒是要看看,你如何将这东宫‘管理’得风调雨顺!”
话音刚落,她再也无法保持风度,猛然一甩袖袍,连告别的话都未及说出,便转身带着满腔怒火,疾步离去。那金黄色的背影,此刻尽显狼狈与愤恨。
贵太妃离去后,东宫花园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