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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带着颤音，却多了一丝疑惑，她指着信纸上的落款处，那里盖着一方清晰的私印，“女儿……女儿虽不懂金石，但……但去年宫宴，三皇子殿下作画题词，女儿曾远远瞧见过他用的私印……印象中，殿下这方私印，‘弘’字的朱文转折处，似乎……似乎更为圆润流畅，笔锋含蓄……而这个……” 她指尖轻轻点着信上的印文，“这个印文的此处，却显得有些……生涩滞碍，锋芒过于外露，倒像是……新刻不久，或者……模仿之人腕力虚浮，难以驾驭？”

她的话如同一道微光，射入了被愤怒和恐惧笼罩的黑暗。殷弘业和靠得近的、略通文墨的几位清客闻言，立刻强压心中骇浪，凑近仔细观瞧。这一细看，果然发现了一丝不同！经殷若璃这么一“提醒”，那印文的细微差别似乎变得明显起来！

殷若璃仿佛受到了鼓励，又指向信中几个关键字的笔迹，特别是那几个顾九章根据“笔迹分析”特意模仿出“心神不宁”状态的笔画：“还……还有这笔迹……乍看与父亲您的有七八分相似，但细看这撇捺之间的力道，尤其是收笔处，隐隐有些虚浮发颤，与父亲您一贯的沉稳劲道、铁画银钩……相去甚远。倒像是……书写之人内心惶恐惊惧，或者……气血不足，手腕无力所致？”

她这番“怯生生”的观察，条理清晰，直指要害！一下子将众人的注意力，从“通敌”这个恐怖的结果，引向了“证据真伪”这个关键问题上！

殷弘业到底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臣，瞬间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猛地冷静了下来！是啊！如此致命的“罪证”，若是伪造的呢？！对方不仅想栽赃，还想把这脏水泼得又狠又毒，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若非女儿心细如发，在极度惊恐中还能发现这些破绽……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比刚才的愤怒更甚！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剑，猛地射向那三名面如死灰的黑衣人，声音冰寒刺骨，带着滔天的杀意：“说！这封信，是谁指使你们放入小姐房中的？！究竟是何人欲构陷我殷家于死地？！若有半句虚言，老夫立刻将你们移送大理寺，按谋逆大罪论处，株连九族！”

“影枭”紧闭双眼，咬紧牙关，一言不发，显然抱了必死之心。但“暗鼠”和“灰狸”却彻底崩溃了。他们本就不是真正的死士，只是奉命行事的江湖人，哪里经得起这等阵仗和恐吓？尤其是“灰狸”，想起假山那邪门的经历和眼下这诛九族的大罪，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大人饶命！饶命啊！” 灰狸率先哭喊起来，磕头如捣蒜，“小的……小的只是奉命行事！是……是三皇子府上的外院刘管事让我们干的！他给了我们银子，说只是放点东西，让殷家小姐吃点苦头，惹点麻烦……小的不知道是这等杀头灭族的罪证啊！小的要是知道，给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

“暗鼠”也瘫软在地，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附和：“是……是的！信是刘管事给我们的……他……他还说事成之后，必有重赏……我们真的不知道这是通敌的信啊大人！我们被骗了！求大人明察！饶我们一条狗命！”

三皇子府！刘管事！

这两个名字，如同第二道惊雷，再次在死寂的人群中炸开！虽然只是一个管事出面，但在场谁人不知，没有主子的授意，一个王府管事岂敢策划如此惊天阴谋？！这分明是冲着将殷家彻底置于死地来的！

殷弘业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极致阴沉，是权臣被触及逆鳞后的滔天怒火。他死死攥着那封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那信纸捏碎，也将那背后的主使之人生吞活剥。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接连的惊天逆转震得魂飞魄散，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而始作俑者殷若璃，则微微垂下眼帘，用绣帕“擦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完美地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冰冷光芒和解气。计划，到这一步，已然成功了大半。这盆由对手亲手烧开、再由他们“加工”升级的“脏水”，终于一滴不剩地，带着滚烫的温度，泼回了它本该去的地方。

好戏，才刚刚拉开帷幕。真正的雷霆之怒，将在明日早朝，降临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