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刚因‘通晓药理’得了皇帝青眼,特许你出入藏书阁。今日又恰巧救了哀家……沈采女,你这‘略知皮毛’,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
这话语中的质疑和敲打之意,如同冰针般刺来!
沈清辞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太后果然非同一般,即便病中,对后宫动静也了然于心,并且极其多疑!
她立刻又跪了下去,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娘娘明鉴!奴婢得蒙天恩,实是因日前甄选时,陛下垂询园中花木,奴婢侥幸答上几句,陛下仁厚,才有此恩典。奴婢入宫前体弱多病,久病成医,确是多看了几本医书,但也仅止于此!今日之事,实是见娘娘危殆,心急如焚,方才想起那民间偏方,绝无半分刻意算计之心!请娘娘明察!”
她将头深深叩下,姿态卑微到了极点。
暖阁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太后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和香炉里烟丝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沈清辞,几乎让她窒息。
良久,太后才缓缓道:“罢了。起来吧。无论如何,你今日总算是对哀家有些功劳。”
沈清辞这才松了口气,知道第一关算是勉强过了:“奴婢不敢。”
“哀家向来赏罚分明。”太后示意孙嬷嬷扶自己坐直了些,目光重新落在沈清辞身上,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探究,“说说看,你想要什么赏赐?”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问题。要多了,显得贪得无厌;要少了,又显得虚伪做作。更不能直接要求庇护或位份。
沈清辞心思急转,再次跪下,言辞恳切:“能见娘娘凤体安康,便是对奴婢最大的赏赐。奴婢别无他求,唯愿娘娘福寿绵长。若……若娘娘实在垂怜,奴婢斗胆,只求娘娘能偶尔赏奴婢一些宫中闲置的医药典籍翻阅,奴婢便心满意足,感激不尽!”
她再次强调了对医药的“痴迷”,并将其与太后的安康联系起来,既显得单纯无害,又进一步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太后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和玩味。这丫头,倒是聪明得紧。
“哦?就这么简单?”太后语气缓和了些,“看来你倒真是个药痴。也罢,孙嬷嬷,回头将哀家库里那几套闲置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圣济总录》找出来,赏给沈采女。”
“奴婢谢娘娘厚赏!”沈清辞再次叩首。这两套皆是医学巨着,价值不菲,更重要的是,这赏赐代表了太后一种默许的态度。
“嗯。”太后似乎有些倦了,微微阖上眼,“今日你也受了惊吓,下去领赏歇着吧。以后……若有空,也可来慈宁宫陪哀家说说话。”
最后这句话,轻描淡写,却重逾千斤!
这几乎等同于公开给了沈清辞一道护身符!虽然只是“若有空”、“说说话”,但其意味,宫内所有人都会明白!
沈清辞强压激动,恭恭敬敬地行礼告退。
孙嬷嬷亲自送她出暖阁,态度已然大不相同,低声道:“沈采女,今日真是多谢你了。娘娘许久未曾这般顺畅过了。那书,晚些时候老奴便派人送到聆秋阁。”
“有劳嬷嬷。”沈清辞谦逊回应。
走出慈宁宫正殿,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沈清辞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殿外那些尚未离去的低等嫔妃和太监们看她的眼神,已充满了敬畏和难以置信。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在宫中的处境,将截然不同。
然而,福兮祸所伏。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慈宁宫广场的汉白玉栏杆旁,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四爪蟒袍,面容俊美却冷峻,身姿挺拔如松,正负手而立,一双深邃难测的眼眸,正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望着她。
竟然是皇帝萧景琰!
他何时来的?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
沈清辞的心脏猛地一缩,刚刚落回实处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慌忙低下头,快步上前,跪倒行礼:“奴婢参见陛下。”
萧景琰没有立刻叫她起身。他一步步走近,明黄色的靴子停在她面前的地上。
居高临下的目光,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笼罩着她。
“沈采女,”他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朕倒是小瞧你了。藏书阁尚未逛熟,倒是先到慈宁宫来‘略施薄技’了。”
沈清辞头皮发麻,伏地不敢抬头:“奴婢惶恐!今日实是情急之下,万死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