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机处营帐内,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长桌上摊开放着那份染血的南海急报抄件,旁边还有东南水师提督后续发来的详细呈文。
李阁老坐在主位左侧——那是沈清辞平日坐的位置——此刻他苍老的手指划过文书上的字句,每读一句,眉头就更紧一分。
“海底地震,引发海啸三波……望海港码头损毁七成,沿岸民居淹没……已知伤亡……三百余人,失踪……二百余……”他的声音沉重,每一个数字都像砸在心头,“靖国公墨云舟重伤昏迷,急需救治。安宁郡主楚晚莹、康亲王孙女萧玉妍安然,但受困港区……”
康亲王萧永恪站在桌边,死死盯着文书上“萧玉妍安然”那几个字,紧绷的肩膀终于微微松懈,但随即又因后续描述而攥紧了拳头。
“港口粮仓被淹,存粮损失过半……淡水供应系统遭破坏……药物短缺……”兵部张尚书接话道,脸色铁青,“海啸虽退,但海水浑浊异常,死鱼漂浮,空气中仍有异臭。当地渔民报告,近海渔场已彻底毁坏。”
户部尚书钱文渊拨弄着算盘,算珠碰撞声在寂静的帐内格外清晰:“按此损失估算,重建望海港至少需银八十万两,安置灾民、调拨粮药另需三十万两。这还只是初步……”
“钱尚书,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康亲王猛地一拍桌子,“当务之急是救人!玉妍还在那里!还有数千灾民困在废墟之中!”
“王爷息怒。”李阁老抬手示意,声音虽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救人自然是第一要务。但如何救、派谁去、调拨何物资、如何防范后续风险——这些都需要统筹安排。慌乱无济于事。”
他看向众人,目光锐利:“诸位,陛下静养,娘娘昏迷,此刻我等肩上担着的,是大靖的江山社稷、东南万千百姓的性命。必须冷静,必须周全。”
帐内一时安静。只有帐外传来的风声和远处营地的嘈杂。
片刻后,康亲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李阁老所言极是。是本王失态了。那么,依阁老之见,当如何?”
李阁老捻须沉吟,缓缓道:“老夫以为,需即刻做三件事。”
“第一,由兵部行文,命东南水师提督全权负责望海港及周边灾区救援指挥。现有战船、兵员全部投入救灾,开辟临时水上通道,转运重伤员和重要物资。同时,从邻近州府调拨驻军三千,协助维持秩序、清理废墟、防范疫病。”
张尚书立即点头:“下官即刻拟令。另可命水师派出侦查船队,严密监控鲸落湾方向海域,若有异常,及时预警。”
“第二,”李阁老继续道,“户部、工部联动。钱尚书,你立即核算国库可动支银两,先拨二十万两急银,由五百里加急送往东南总督衙门,专用于采购粮药、搭建临时住所。工部即刻选派精通水利、筑港的官员及工匠,携带图纸工具,三日内出发前往望海港,协助规划重建。”
钱文渊快速在纸上记录,边写边问:“二十万两可从赈灾备用金中出。但后续款项……是否需要加征盐税或提请内帑?”
“此事容后再议,先解燃眉之急。”李阁老摆摆手,看向一直沉默站在角落的凌云,“凌将军,第三件事,需你亲自安排。”
凌云:“阁老请吩咐。”
“陛下与娘娘的安危,系于你一身。”李阁老目光深邃,“西苑防务必须万无一失。同时,老夫需要你抽调一支绝对可靠、身手敏捷的影卫小队,携带宫中最好的伤药和太医署紧急配制的解毒清心丸,秘密赶往望海港。一为暗中保护安宁郡主与康亲王孙女安全,二为靖国公送去救命药物,三……”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暗中查探此次海啸是否真如急报所说,仅为天灾?还是……另有隐情?尤其是那‘海底异象’,需亲眼确认。”
凌云眼中精光一闪:“末将明白。影卫小队今日便可出发,走官道换马不换人,四日可抵东南。”
康亲王闻言,神色稍缓,对李阁老拱手:“多谢阁老周全安排。本王……可否派两名王府护卫随影卫同行?他们熟悉玉妍相貌习性,或能帮上忙。”
“可。”李阁老点头,随即看向众人,“以上诸项,可有异议?”
众臣交换眼神,纷纷摇头。
“既如此,便分头行事。”李阁老站起身,虽老迈却挺直脊背,“非常时期,诸公务必同心协力。所有决议,皆以‘枢机处’联署文书发出,责任共担。”
“遵命!”
众人匆匆散去。康亲王走到帐门前,又回头看向李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