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尚霄的手顿在半空,眉头又拧紧了几分。
眼前这男人的声音嘶哑破碎,混着浓重的哭腔,听口音就是这京城附近的人。
他低头看向那男人,左眉角干干净净,方才恍惚瞥见的“痣”,原是块伤疤。
再看旁边的女子,虽满面泪痕,眼角却带着悲伤恐惧。
心头那股刚燃起的火气猛地一沉,化作几分错愕。
“你们要什么人?为啥被他们捆绑在这里?不要怕,慢慢说,有我在这里,谁也不敢把你们怎么样!”
杜尚霄好言安慰。
“多谢恩公,俺们谁是西街卖烧饼的丁家兄妹。”
“卖烧饼的?”杜尚霄的声音冷冽,目光扫过两人身上的伤痕,“可是被他们诓骗进来?”
男人哭得更凶了,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是……是真的!俺们兄妹就在东市街口摆摊。
前日有个穿绸子的男人说,春风楼缺人帮忙做点心,出的工钱高,俺们一时糊涂就跟着来了……谁知道进了这门,就被他们锁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女子,女子早已泣不成声,只是拼命点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他们见俺妹妹生得周正,就逼她签卖身契,要让她……让她接客啊!”
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绝望的嘶吼,“俺不答应,就被他们往死里打……恩人,您瞧瞧这些伤,他们哪里是人,分明是畜生!”
他挣扎着要展示身上的瘀青,绳子勒得手腕生疼,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杜尚霄,眼里满是哀求:
“求恩公发发慈悲,救救俺们兄妹!只要能出去,俺们就是砸锅卖铁,沿街乞讨,也一定报答您的大恩!”
旁边被按倒的龟公急了,挣扎着喊道:“胡说八道!是你们自己欠了赌债,把妹妹抵给我们的,现在倒反咬一口!”
“你放屁!”男人气得浑身发抖,“俺们兄妹老实本分,从不沾赌!是你们设的圈套!”
杜尚霄没理会龟公的辩解,目光在这对兄妹脸上转了一圈。
那恐惧是真的,伤痕是真的,连哭腔里的绝望都带着一股不容作假的质朴。
他心里那点因“找错人”而起的烦躁,渐渐被另一种情绪取代。不管是不是要找的人,这光景,总不能见死不救。
他转头对大眼使了个眼色,声音依旧冷硬,却多了几分决断:“先把人放了。”
大眼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拔出腰间短刀,“刺啦”一声割断了捆住手脚的麻绳。
兄妹俩一获自由,便“噗通”跪在地上,对着杜尚霄连连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谢恩人!谢恩人啊!”
杜尚霄看着他们,眉头微蹙。
找大哥的线索又断了,可这后院的惨叫声,终究是没白来这一趟。只是……那真正的杜尚风一家,又藏在京城哪个角落里呢?
“反了!反了天了!”
尖利的骂声刺破后院的嘈杂,老鸨扭着肥胖的身子,带着十几个打手堵在通往前堂的月亮门边。
她头上的珠钗随着怒气乱颤,指着杜尚霄一行人,唾沫星子横飞:
“敢在老娘的地盘上撒野?把人给我拦下!伤了他们,由老娘担着!”
打手们个个凶神恶煞,抄起墙角的木棍就往前涌。
大眼早憋着一肚子火,见这阵仗,反倒笑了,撸起袖子就迎上去:“就凭你们这帮歪瓜裂枣?”
他身后的几个兄弟也不含糊,抡起拳头便冲。
一时间,后院里桌椅翻倒,木棍断裂声混着惨叫声此起彼伏。
大眼生得魁梧,力气又大,一拳撂倒一个,抬脚又踹翻一个,打得那些打手哭爹喊娘,哪里还敢上前。
老鸨看得直哆嗦,刚想往后缩,被大眼一把薅住衣领,像提小鸡似的拎到跟前。
“你、你想干什么?”老鸨吓得脸都白了,肥硕的身子抖个不停。
“不干什么。”大眼把她往地上一掼,“告诉你,以后少做些伤天害理的勾当,不然下次可就不是挨顿揍这么简单了!”
老鸨趴在地上,看着满地哀嚎的手下,哪里还敢多言,只顾着连连点头。
杜尚霄没看这场闹剧,只对那对惊魂未定的兄妹沉声道:“跟我走吧。”
兄妹俩连忙爬起来,紧紧跟在他身后。男人还不忘扶着踉跄的妹妹,路过老鸨身边时,狠狠啐了一口,眼里满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