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是支撑她活下来的唯一支柱。
此刻一经触碰,便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但当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女儿身上时,那燃烧的火焰又渐渐化为了无尽的悲凉。
裘千尺看着公孙绿萼这张肖似自己与那个畜生的脸,声音颤抖起来:“绿萼我的女儿娘这些年过得好苦好苦啊”
一句话,道尽了十几年不见天日的孤独、啃食生枣的酸涩、与毒虫猛兽为伴的恐惧,以及被至亲之人背叛和残害的无边痛苦。
“我知道我知道”
公孙绿萼的眼泪又一次决堤,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仿佛想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娘,女儿都知道了都怪女儿不好,要是要是我能早点知道您的下落就好了要是我能早点来救您就好了”
听到女儿自责的话语,裘千尺那颗充满仇恨的心,却奇迹般地柔软了下来。
她反过来安慰道:“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你那个爹,心肠何其歹毒,他怎么会让你知道我的存在”
裘千尺费力地用手背蹭了蹭女儿的脸颊,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自内心的满足与慰藉。
“没关系都没关系了”
裘千尺喃喃地说道:“只要能再见到你只要知道我的绿萼还好好地活着,长得这么大了娘娘就心满意足了”
这十几年的苦,十几年的恨,在见到女儿的这一刻,仿佛都有了意义。
只要女儿还活着,她就不是一无所有。
复仇的火焰之上。
便又多了一份名为“希望”
的光!
稍稍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公孙绿萼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她轻声对裘千尺说道:“娘,这里又冷又湿,女儿带您出去吧。”
裘千尺那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沙哑地应道:“好好出去”
她已经被困在这里太久了。
“出去”
这两个字,对她而言,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具诱惑。
公孙绿萼深吸一口气,在母亲面前缓缓蹲下身子,将自己略显单薄的后背转向她,柔声道:“娘,女儿背您出去。”
看着女儿这坚定的模样,裘千尺心中百感交集。
记忆中那个还需要自己抱在怀里的小小婴孩,如今已经长成了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大姑娘了。
她干瘪的嘴唇颤抖着,声音里带着欣慰与感伤:“我的绿萼真的长大了能背得动娘了”
一旁的杨过见公孙绿萼一个弱女子要背负一个人,虽然裘千尺早已瘦得不成人形,但终究还是有些重量,便开口道:“绿萼,要不要我来帮你一把?”
公孙绿萼闻言,回头看了看杨过,又看了看自己母亲脸上那还未完全消散的警惕之色,苦笑着摇了摇头:“多谢杨大哥的好意只是我看我娘和你们好像有点八字不合,还是还是我来吧。”
“哼。”
李莫愁在一旁出了一声清冷的轻哼,她那双美丽的凤眼瞥了裘千尺一眼,对公孙绿萼说道:“绿萼妹妹,你可说错了。
不是我们与你娘八字不合,是你娘看谁都八字不合。”
就如同一开始所说的那样,但凡她能好好说话,也不至于现在这么僵持。
话虽如此,但李莫愁的目光落在裘千尺那扭曲变形的四肢上时,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思绪。
其实,裘千尺会变成这幅模样,也不难理解。
毕竟被人挑断手脚,还被丢到了这个地方。
还能正常说话,正常交谈,没有疯掉都已经十分不易了。
换位思考一下。
若是自己变成这样,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想到这里,李莫愁心中那点因为杨过被贬低而升起的不快,也悄然散去了几分,不再去计较。
公孙绿萼费了些力气,终于将母亲那枯瘦的身体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裘千尺的身体轻得吓人,几乎就是一副骨头架子,但那骨头硌在绿萼的背上,却仿佛有千斤重,那是十几年苦难与仇恨的重量。
“我们走吧。”
杨过见状,当先举起火把,在前方照亮道路。
于是,来时三人,去时四人。
他们沿着那条阴暗潮湿、散着腐臭气息的山洞原路返回。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天光,他们来到了那片高达四五十米的陡峭崖壁之下。
裘千尺被女儿从背上小心翼翼地放下来,她抬起头,仰望着那几乎与地面垂直的崖壁,崖顶的天空被切割成一小块不规则的形状,显得那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