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哗哗声从远处传来,像是在嘲笑这些背井离乡的入侵者终究也会有被困住的一日。
古尔哈什望向林深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片人类的土地,越来越不像是等著被吞下的猎物。
它反倒像一口—张开的陷阱。
水声渐近,林木愈加稀疏,低矮的芦苇丛在风中翻卷,像是无数匍匐而臥的影子。
斥候先一步穿出林缘,站在一片湿滑的河滩上,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条横贯河流的木桥上,朝著后方举手比了个手势。
“找到了。”传讯的狼骑兵迅速奔回。
古尔哈什勒住韁绳,眯起眼看看那道木桥。
桥樑不宽,最多也只够三名狼骑兵並肩而行。桥面泛著灰白,木桩多已裸露,边缘还掛著些许苔痕,看得出已有些年头,久未修。
从远处望去,桥身虽显陈旧,却无明显断裂或倾塌之处,河水湍急,自桥下汹涌而过,水声带著寒意扑面。
他眯眼打量片刻,低声问道:“能过吗。”
那名斥候点头:“我刚才上去走过一遍,桥还算结实,没有摇晃,也没断木,应该能撑住我们过去,不会垮。”
古尔哈什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著,缓缓点了点头。
他跨下的座狼在原地了一步,利爪抓刮著湿土,喉中发出低哑的鸣咽声,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的低鸣,带著本能的牴触与不安。
它不喜欢水。
从来都不喜欢。
南境的行军中,它曾隨古尔哈什跨越无数河流,也曾亲眼见过同伴连狼带骑被河流捲走,沉入泥水之中,连骨头都没能留下。
那一夜之后,它再未在水边安心过,
古尔哈什抬手轻轻拍了拍它脖颈粗壮的鬃毛,指节在毛皮上轻压两下,像是在安抚,
又像是在下令让它忍著。
他望向前方那座桥。
那是一座老桥,木板斑驳。
它没有断裂,也没有烧痕。
但古尔哈什眼中仍有些犹疑一一併不是在怀疑这桥是否牢固,而是因为,这桥来得太“巧”。
他们一连经过四座空村,村中一无所有,畜栏空空如也,仿佛这片土地的生灵都被提前驱赶。
而现在,一条宽阔的大河横亘前路。
而大河的上方,正好有一座未毁的桥,
古尔哈什微微眯眼,手指轻轻敲著战斧的斧柄。
如果人类是在逃亡,又怎会不將这座桥砍断烧毁
哪怕只是毁去一段桥板,也足以阻挡他们这一路追击。
这是陷阱吗还是疏忽
他心头像塞进一块湿漉漉的冷石头,越压越深,终究还是开口道:
“第一队一一十人,过桥。”
“若桥安稳,我再带第二队渡河。”
“其余人,原地戒备,列阵。”
命令如石落水,激起一圈圈回音。
部下们没有多问。
十名狼骑兵迅速上前,座狼在泥滩边不情不愿地甩头低吼,最终还是被狠命一拉,踏上了桥。
木桥哎呀作响,仿佛每一块木板都在呻吟。
古尔哈什注视著他们前行,目光如钉钉在桥上每一寸接缝。
那十名兽人与座狼如黑影般穿过桥面,踏上对岸。
对岸是一道缓坡,坡上植被稀疏,透出一股略显荒凉的寂静。
“无事。”对岸的斥候扭头回望,抬手举起骨哨,发出一声短促的尖鸣。
古尔哈什这才鬆了一口气,但那股子堵在胸口的沉闷却並未隨之散去。
他低声吩咐一声,拍了拍座狼,抽出战斧,亲自带著第二队十余名骑兵踏上桥。
水声在桥下奔涌,有几道暗流卷著水草和枯枝旋转而下,像是在水底翻涌的蛇。
乌鸦在上空盘旋,发出几声像笑又像哭的尖叫。
风从山林深处刮来,裹著一股潮湿刺骨的气息,从他们身边掠过,吹动披风,也吹乱了座狼鬃毛。
桥面在他们脚下微微颤动,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种正在甦醒的东西身上。
古尔哈什心中越发不安,却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快些!”他朝身后挥手。
他与第二组骑兵加快速度,陆续踏上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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