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建业棋局崩(1 / 2)

建业宫城的偏殿里,烛火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照得步骘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攥着柴桑急报的手青筋暴起,袖口绣的金线在案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陛下!周穆杀税吏,私掌粮政,如今竟抗建业军令——这不是拥兵自重是什么?”

孙权斜倚在漆金虎首交椅上,眉峰紧拧成一道刀刻的痕。

他盯着步骘甩在案上的血书,那上面还沾着税吏脖颈喷溅的血点,像朵开败的红梅:“你说这税吏是你安插的?”

“正是!”步骘往前跨半步,腰间玉璜撞在案角发出脆响,“臣恐柴桑粮政有失,才遣税吏核查。谁料周穆为立威,竟当众斩了他!”他突然拔高声音,“陛下若不惩戒,日后各郡守将皆效此例,我东吴军法何在?”

殿外忽有更漏声传来,咚——咚——咚——

陆逊跪在丹墀下,广袖垂落如静水。

他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指节上还留着方才握密报时的褶皱。

柴桑送来的第二封急报此刻正压在他袖中,上面除了税吏伏诛,还写着校场数千士卒振臂高呼“周将军明断”的场景。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玉玦,那是当年跟随吕蒙征荆南时,主公亲手赐的:“步大人急了。”

“陆卿有何话说?”孙权的目光扫过来。

陆逊抬眼,烛火在他眼底晃出两簇幽光:“周穆此举,表面是抗命,实则是顺民心。柴桑自去年大旱,百姓捐粮十之有三被贪墨。税吏私吞的账本里,连老妇卖钗换的半石粟米都记着。”他顿了顿,“臣昨夜让人查了柴桑近三年的粮册——步大人安插的税吏,正是贪墨的源头。”

“你!”步骘踉跄后退半步,腰间玉佩哐当撞在柱础上,“你血口喷人!”

“步大人不妨想想,周穆为何单等税吏查完粮库才动手?”陆逊声音清淡,“他要的不是杀一人,是让柴桑军民都看见——建业的令,护的是贪腐,而他的令,护的是百姓。”他起身,广袖带起一阵风,将案上的军报吹得哗啦作响,“若此时发兵讨逆,柴桑百姓必以为陛下与贪吏同伍。届时各郡守将若效仿周穆‘清君侧’,东吴怕是要乱成一锅粥。”

殿中死寂。

孙权的指节一下下叩着案几,咚——咚——咚——与殿外更漏合了拍。

“那依卿之见?”

陆逊从袖中取出密令,黄绢上盖着自己的虎符印:“臣已遣人赶赴柴桑,许周穆为江夏太守。”他将密令呈给孙权过目,“条件是交出兵权,押送蜀汉使者邓芝入吴。周穆若应,是他认了东吴的官;若不应……”他垂眸,“再动刀兵不迟。”

步骘猛地甩袖:“此计迂腐!周穆若受了江夏太守,岂不是坐实了他拥兵自重的资本?”

“总好过现在就把他推给蜀汉。”陆逊抬眼,“邓芝入吴月余,明里是商队,暗里结交的全是各郡对建业寒心的将领。周穆若反,邓芝必趁机拉拢。”他看向孙权,“陛下难道忘了?二十年前,鲁子敬联刘抗曹,换得赤壁大火;二十年后,若蜀汉再用这招……”

孙权的指节突然停住。

他盯着案头的青瓷茶盏,水面倒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半晌,他挥了挥手:“准了。但陆卿须得给孤个准信——周穆会不会反?”

陆逊将密令收进袖中,声音低了些:“周穆的父亲乃是大都督周瑜,前任大都督何样人等,主公应该不会忘记吧?”他顿了顿,“臣猜,他要的不是反,是……被看见。”

柴桑城,月上中天。

周穆站在演武场的望楼顶上,手里捏着建业送来的密令。

黄绢被他攥得发皱,江夏太守的官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突然笑了,笑声撞在青瓦上,惊起几只夜鸦。

他对着夜空喃喃,“今日吴要我为一虚衔,押邓芝去换平安?”他摸出火折子,“好个陆逊,好个孙权!”

火折子擦燃的瞬间,黄绢腾起幽蓝的火苗。

周穆松开手,让那团火坠下楼去。

火星子落在演武场的沙地上,像颗陨落的星。

“将军!”亲卫从楼下跑上来,“邓使君在偏厅候着,说要连夜启程。”

周穆转身,腰间佩剑的流苏扫过女儿墙的砖缝:“备轻舟。让弟兄们把码头上的商船都往支流引——就说蜀汉商队要运蜀锦去江夏。”他顿了顿,“再让人把我父亲当年的铠甲找出来,擦干净。”

亲卫一怔:“将军这是……”

“穿旧甲,走新路。”周穆拍了拍他肩膀,“去告诉邓芝,我周穆不做江夏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