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片刻,那张素来沉稳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被牵着鼻子走的烦躁。
他终究没有选择冒进,而是果断下令:“传我军令!全军后撤,固守渭水浮桥,深沟高垒,严禁任何人轻出浪战!违令者,斩!”
渭水北岸,魏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遍地狼藉。
而在渭水南岸的山岗上,林默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司马懿的谨慎,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道毒烟计,本就不是为了全歼这三万人,而是为了拖住司马懿的主力,为真正的杀招创造时间和空间。
他的目光转向身侧的姜维,这位麒麟儿一身戎装,眼神锐利如刀。
“伯约,司马懿已经入瓮,现在看你的了。”林默指向地图上一个被圈起来的点,“槐里兵坊,魏军在关中的心脏。那里囤积着他们准备攻打汉中的所有云梯三百架、冲车五十辆,还有足够烧掉半个长安的火油千坛。按魏军计划,十日后才会转运前线,此刻守备最为松懈。”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卷轴,在姜维面前展开,上面用朱砂笔画出了一条极其隐秘的行军路线。
“走七盘岭,穿黑水峪,山道崎岖,但可避开所有魏军斥候。今夜必有暴雨,正好借天时掩盖你们的行踪。”
说罢,他又递过去一份盖有魏军中郎将朱提官印的调令。
“这是从朱提尸首上搜来的旧印模,我已命人伪造了这份调令,足以骗过槐里守将。记住,你的任务只有一个——烧!把那里的一切,都给我烧成灰烬!”
姜维重重点头,眼神中战意沸腾:“军师放心,维必不辱命!”
当夜,乌云遮月,狂风呼啸,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秦岭东麓的山道瞬间化作一片泥泞的沼泽。
姜维亲率八千藤甲兵,口衔枚,马裹蹄,在没过脚踝的泥水中疾行。
藤甲轻便且防水,是雨夜山地奔袭的最佳装备。
为防失散,士卒们以坚韧的藤索彼此相连,如同一条沉默的巨蟒,悄无声息地在黑暗的群山中穿行。
次日凌晨,天色未明,雨势渐歇。
浑身湿透的蜀军终于抵达了槐里城外。
城中守将正如林默所料,因前线战败的消息传来而心烦意乱,正与副将们饮酒解闷,城防松懈到了极点。
姜维当机立断,分兵两路。
他亲率三百精锐,换上早已备好的民夫服饰,手持那份伪造的调令,大摇大摆地走向城门,谎称是奉命前来提前转运器械的民夫队伍。
另一路则由裨将率领,悄然潜伏在兵坊南墙外的树林中,只待城内信号一起,便立刻纵火。
守城的魏军被大雨浇了一夜,早已疲惫不堪,又见来人手持上级调令,便不疑有他,懒洋洋地打开了兵坊大门。
三更时分,当姜维的队伍“换岗”完毕,控制住兵坊各处要道后,一支穿云箭猛地射向夜空,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
早已待命的蜀军将士同时动手,将手中的火把扔向了堆积如山的木料和涂满火油的冲车。
潜伏在外的另一路人马也万箭齐发,无数火箭越过围墙,精准地射入了存放火油的仓库。
轰!轰!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一坛坛火油罐被引爆,炽热的火浪瞬间席卷了整个兵坊。
火光冲天,将整座槐里城的南半边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那赤红色的光芒,甚至连数十里外的长安城头都清晰可见。
“不好!是槐里方向!”长安守将贾逵在城楼上看到那冲天火光,顿时大惊失色,急忙调集城防军出城救援。
然而,他的军队刚刚出城十里,便一头撞进了林默早已布下的口袋阵。
数千蜀汉轻骑从道路两旁的密林中骤然杀出,将惊慌失措的魏军援兵杀得人仰马翻,寸步难行。
混乱中,贾逵在地上捡到一卷被遗落的残破图册,借着火光展开一看,瞬间如坠冰窟。
那上面绘制的,竟是魏军在整个关中地区所有兵坊、粮仓的布防草图,不仅标注了兵力,连换防的疏漏时辰都一清二楚!
他倒吸一口凉气,喃喃自语:“林默不止知道我们现在在哪,他连我们尚未设防的地方都画出来了……”
他不敢怠慢,连夜修书,派心腹死士冲出重围,向司马懿泣血急报:“蜀军谍网遍布关中,恐有内患,槐里已失,长安危矣!”
当这份染血的急报送到司马懿手中时,这位大魏都督的脸色彻底化为铁青。
他本想用“连环疑兵”之计,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