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只剩下章惇与秦刚二人,先是一段短暂的平静。
“你我相识十二年,老夫曾拒过你、拉过你、劝过你、可惜皆不得回应,如此想来,徐之算是上是老夫生平如此这般的第一人啊!”
“都是学生年轻时的不懂事,让大涤翁见笑了!”秦刚躬身行礼致歉。
“你今天莫要哄我高兴,这不是你的风格。”章惇摇摇头道,“老夫说太子及大宋的将来都得看你,却是说低了几分,却是这整个天下的将来,都要看徐之你啊!”
“大涤翁言重了!”
“哼!老夫这话重在哪里?吕吉甫的看法可是比我重多了!”章惇突然说出的这句话却像是有所指,“可正是人之将死,许多过去看不透的事情,如今也算是看得更加清楚!之前老夫便一直欣赏于你,却也提防过你。即使是先帝,虽然器重于你,同时也的确一直未曾真正重用过你。所以,今天徐之你可否能讲一句真话:你的心中,是否觉得,先帝,亏欠于你?”
不知是章惇此时的精力不济,还是这两句话的份量过重,他说得极为缓慢,甚至是一个词一个词地挤出来一般。
其实秦刚对赵煦的看法还是有点复杂的。
本来穿越到这个时代,他最想改变的人,理应就是原本也算是小有作为的哲宗赵煦了,而且他也曾煞费苦心地帮他安定了西北、开拓了东南海贸,甚至还暗自帮助他调理了身体、并且保住了皇子赵茂,只是希望能从根子上避免开历史的悲剧走向。
但谁知道历史的车轮拐完方向后再度回归旧辙,关键便是赵煦优柔寡断的性格与其骨子里的赵家人格局,最终他与赵茂的结局,多半便是由于此。
当然,此时秦刚的犹豫,却让章惇会错了意,他悄悄地再次叹了一口气,开始对吕惠卿之前与他讲的话又多信了几分,只是如今的他,又能对此有什么办法呢?
“徐之啊!老夫只能再提你那时讲的‘兴,百姓苦;废,百姓苦’,只希望,兴废之间,你还能顾念着百姓的甘苦,多些仁德之心,多些博爱之心。”
听了章惇之言,秦刚赶紧说道:“先帝简拔臣于布衣,又屡屡破格擢用,其恩之重,臣粉身难报。方才犹豫,乃是不知何因竟引得大涤翁能有此问?况且我士人报效朝廷,当得应以横渠先生之言为理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何敢忽视百姓之苦?”
章惇见其说得极其诚恳,一时竟也无从判断,但在闭上双眼数息之后,再睁开道:“吉甫说你远胜魏武之才干,老夫却更希望你能有魏武之风范。”
秦刚一下子听明白了,在他来之前,吕惠卿定然是与章惇谈到了对他的评价,并且直接拿他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相提并论,而章惇也是认同这一评价,在肯定他具有曹操那样的政治谋略与乱世枭雄才干的同时,提醒他也能做到曹操始终遵循着的君臣底线,纵使不可阻挡的曹魏代汉之事,也只是留给了身死之后的儿子们去折腾。
这倒让此时的秦刚一时难以完全解释,因为这章惇的才智再高,他对政治权力结构的理解,也难以跳出此时封建王朝家国一体的基本认知。
秦刚当然不会像吕惠卿想的那样,会直接去走“废立”甚至“篡位”之路,但是他同样也不会如章惇所想的那样,抱定一个赵姓官家便从一而终。因为他既无法预判:赵茂在长大之后,会不会如历史的怪圈那样,走回赵佶的老路。同样更是担忧,这赵家子孙中无法避免出现的昏庸的赵构、无耻的赵昀、弱智的赵禥等人,之后又如何面对?
只是,这些想法,若是没有一种循序渐进的过程,是没有办法与章惇这样的传统的士大夫老臣讲解清楚的。
所以,秦刚决定用最简单的方式直接回应:“好!我答应你!”
听了秦刚如此坚定的回答,章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躺在那里,长长了出一口气后悠悠说道:“徐之你未及而立之年,却已是枢密直学士、太子少师,又封开国伯。如此之成就,凡我朝立国以来之罕见!假以时日,恐是封王拜相,也必是囊中之物。老夫老矣,偶不久于人世,但今日能得秦少师亲口之诺,便也死而无憾也!”
秦刚正待出言宽慰于他,却被章惇伸手示意阻止,他喘了两口气后道:“老夫与那吕吉甫也算是分合争斗了大半辈子,他之行事原则更为乖张偏激。若是光论及谈吐,恐怕他会比老夫之言更易入耳、更贴心意,但实则却是他更加在意自己的目的而已!”
秦刚却是听得出章惇的提醒是为他考虑,心里很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