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要塞的废墟,浸泡在黎明前最粘稠的黑暗里。
焦烟袅袅,混着血肉焦糊与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弥漫在断壁残垣之间。暗金色的“方舟协议”护盾早已熄灭,只在某些崩裂的符文节点处,残留着一点将熄未熄的微弱辉光,如同死尸眼中最后一点光斑。城墙多处彻底崩塌,露出内部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狰狞伤口。昔日还算规整的街道和工事,此刻只剩下瓦砾、扭曲的金属、以及辨认不出原型的残骸。
风穿过废墟的孔洞,发出呜咽般的低鸣,仿佛连这片土地都在为这场惨胜(如果能称之为胜利)而哀泣。
核心塔楼底层的加固掩体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应急光源发出惨白的光,照亮了每一张布满血污、灰尘和极致疲惫的脸。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药草味、血腥味,还有若有若无的、源自灵魂层面创伤的冰冷气息。
林墨靠坐在冰冷的金属墙边,胸口那块零式残片的光芒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与他的呼吸一样微弱而缓慢。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刚归来时的虚幻感,至少形体已经稳固。他闭着眼,似乎在竭力调息,又似乎在通过残片捕捉外界的信息。代价是巨大的,他能清晰感觉到灵魂深处被挖空了一块,生命力如同漏底的沙袋,若非新得的监国魂印(虽然还未完全融合)与零式残片勉强提供的算力在辅助梳理能量,他恐怕连维持清醒都困难。
墨尘躺在他旁边的简易床榻上,脸色比林墨更加糟糕,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灰白。呼吸微不可察,胸膛的起伏几乎难以目视。苏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和颈侧,生怕那一点微弱的生命之火在下一刻悄然熄灭。星萤带来的少量灵能药剂和从废墟中抢救出的治疗符文,只能勉强吊住他的性命,对灵魂层面的重创收效甚微。
石昊被安置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他庞大的身躯上缠满了渗血的绷带,气息虽然粗重紊乱,但总算不像墨尘那样油尽灯枯。昏迷中的他眉头紧锁,仿佛仍在战斗。
星萤、苏婉、李镇岳、骨蚀老萨满,以及拉格纳残部的凯岩和断剑兄弟会的疤面,围坐在一起。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眼神里除了疲惫,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茫然和深沉的忧虑。
掩体外,死寂中隐藏着更大的危机。
通过残存的、范围极其有限的观测法阵和斥候冒死传回的零星信息,他们知道:
北方,归墟之扉方向传来的那种“注视”感,并未消失,反而在缓慢增强,如同乌云压顶,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战场外围,残存的近百寂灭傀儡并未退走,它们如同游荡的灰色幽灵,在废墟边缘和更远的荒原上徘徊,偶尔会因探测到微弱的生命或能量反应而向要塞方向移动一段距离,然后又在某种不明原因下迟疑、转向。但它们的存在,就像悬在脖颈上的冰冷刀刃。
更外围,熔岩帝国的大军并未撤离。赤红色的营火在数公里外连成一片跳动的光带,如同饿狼环伺的眼睛。戈尔甘显然在观望,也在舔舐伤口,同时防备着那些灰色怪物。但谁都知道,一旦他认为时机合适,或者来自终末庭的压力变化,那赤红的潮水会毫不犹豫地再次涌来,将这最后的残骸彻底淹没。
希望要塞,已经失去了所有战略价值,只剩下一片废墟和一群伤痕累累、濒临绝境的幸存者。
“……食物和净水,最多支撑五天,这还是按最节省的配给计算。”苏婉的声音干涩沙哑,她面前摊开一份用烧焦木板临时记录的数据,“能量类补给几乎耗尽,治疗物资严重短缺。重伤员……包括墨尘和石昊,需要更稳定和安全的环境,以及我们目前无法提供的专业治疗。”
“能战斗的,还有多少人?”李镇岳的声音更哑,他身上的铠甲多处破损,露出下面被简易处理的伤口。
骨蚀的魂火黯淡地跳动了一下:“碎岩战士,还能拿起武器的,不到三十。大多带伤,魂火不稳。”
凯岩沉声道:“拉格纳元帅的旧部,加上断剑兄弟会的兄弟,能战者约四十,状态同样不佳。”
星萤补充:“我带来的荒原战士,损失最大,还剩十几人。”
再加上李镇岳手下的部分人类老兵,总数勉强过百。这就是经历了连番血战、内乱、终末傀儡侵袭后,希望要塞联盟残存的最后武装力量。而且几乎人人带伤,士气低落,疲惫不堪。
而他们面对的,是外部至少两股(熔岩帝国、寂灭傀儡)虎视眈眈的强敌,以及北方那无法理解的终极威胁。
“守,是守不住了。”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