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泥污,另一只完好的手死死地抓着钱宝的衣角,声音因恐惧而支离破碎。
“全……全都死了!赵家、孙家、李家的公子……还有那些家丁……一个都没跑出来!”
钱宝的身体剧烈地一晃。
“郭公子呢?郭珩的郡兵呢?七百多人!怎么会败!”他一把抓住家丁的衣领,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双眼因充血而变得赤红。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也是他全部的赌注。
“魔鬼……他们是魔鬼!”家丁被钱宝狰狞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开始语无伦次地嚎哭起来。
“我们才刚进山口,山就塌了!火墙……到处都是火墙啊!还有……还有天兵!从地底下钻出来的铁甲天兵!”
家丁的思维已经彻底混乱,他无法描述那套精妙的联动陷阱,也无法理解陈屠那支纪律严明的重步兵。
在他那被恐惧扭曲的记忆里,这一切都归结为了神鬼莫测的“妖法”和“天兵”。
“放屁!什么天兵!郭珩呢!”钱宝一巴掌扇在家丁脸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咆哮道。
“公子他……被,被那个巡防营的吴都尉带着几十个亲兵跑了……剩下的……全都死了……烧死了,被砸死了,被那些铁甲天兵杀死了……”
跑了……
这两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钱宝的天灵盖上。
跑了?郭珩带着他的郡兵跑了?
那他钱家呢?他联合的赵孙李三家呢?他们花重金凑起来的四百家丁呢?
全都成了弃子?成了诱饵?成了郡守小舅子逃命的垫脚石?!
一股腥甜的液体猛地涌上喉咙。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一无所有。
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阴谋,在李胜那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成了可笑的跳梁小丑。
可笑……真是可笑啊!
他钱宝自诩智计过人,到头来,竟是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和一个贪婪愚蠢的纨绔子弟,玩弄于股掌之间!
钱宝指着那名仍在嚎哭的家丁,嘴巴剧烈地张合了几次,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随即,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溅满了身前的矮几。
“噗——”
他的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睁着,倒映出暖阁那华美的藻井。
他完了。
棘阳四大家族,也完了。
……
棘阳县衙的后堂里,县令王发正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
他比钱宝更早得到郭珩出兵的消息,也比钱宝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从那一刻起,他就称病闭门,谢绝一切访客,县衙的大门甚至都上了双重门栓。
这位在豪绅与流官夹缝中生存了数年的县太爷,嗅觉远比任何人都要灵敏。
他知道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负,棘阳的天,都要变了。
他派去的心腹衙役,比钱家的探子机灵得多。
他们没有靠近战场,只是远远地缀在张弛大军的后面。
当看到那支军队竟没有杀向黑风口,反而在离县城五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时,王发就意识到,郡守大人这是要作壁上观了。
而当今天一早,心腹带回了“郭珩残兵与郡尉张弛汇合,并调头返回郡城”的准确消息时,王发先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连郡守的小舅子都败了?而且败得这么惨?那幸福乡李胜的实力,究竟恐怖到了何种地步?
但紧随恐惧而来的,却是一阵难以抑制的狂喜。
他快步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让清晨凛冽的冷风吹在自己发烫的脸上。
但他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前所未有地沸腾、燃烧!
王发的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
他想起了过去几年里钱宝等人在他面前颐指气使的嘴脸,想起了他签署的每一份不情不愿的公文,想起了他这个朝廷命官在这个小小的棘阳县里活得连一条狗都不如的屈辱!
现在,那些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土皇帝们,那些让他夜不能寐的梦魇,全都被那个叫李胜的男人,一夜之间,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他怎么能不喜?怎么能不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