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海风,带着特有的咸腥与湿热,吹拂着高州沿海的礁石滩。浪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发出沉闷而永恒的轰鸣。极目远眺,海天一色,碧蓝无际,几艘小小的渔船在远处随波起伏,如同沧海一粟。
李孝恭、秦战,在冯盎及其僚属、卫队的陪同下,登上一处高耸的海岬,眺望着这片浩瀚的南中国海。
“呼——”李孝恭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海味的空气,心胸为之一阔,感慨道:“天地造化,果然神奇。中原少见如此壮阔之景。”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冯盎,语气带着几分客套,却也有一丝真诚:“冯公,这些年,镇守这海疆万里,保境安民,辛苦了。”
冯盎连忙拱手,姿态放得颇低:“郡王言重了。老夫世居岭南,守土有责,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只是海域茫茫,海寇时有出没,治理起来,确比陆上艰难百倍。”
他的目光也投向大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郡王此番南下,巡阅海防,可是朝廷有意经略这海上?恕老夫直言,这茫茫大海,岛屿星罗,多为不毛之地,疍民、土人散居其上,桀骜难驯……耗费钱粮兵力去收服,值得吗?”他特意指了指东北方向,“譬如那大岛流求,虽大,却湿热瘴疠,土人部落各自为政,与我偶有贸易,却时叛时附。”
李孝恭尚未回答,旁边的秦战早已按捺不住,他双手叉腰,对着大海哈哈大笑,声若洪钟:“哈哈哈!老冯啊老冯!你这眼光,还得再开阔点!”
他用力一拍身旁一个红棍的肩膀,兴奋地指着那片海:“兄弟们!看到没!咱们的‘湾湾’!他娘的!总算亲眼见到了!这地方,必须得是咱们的!”
他这一嗓子,顿时让身后那群来自龙首原、血脉中刻着岭南记忆的红棍们炸开了锅。
“卧槽!真是湾湾!”
“牛逼!这么大!比地图上看着带劲多了!”
“回家了!这次是真他娘的回老家了!”
“战爷!啥时候开船过去?兄弟们手痒痒了!”
一群人兴奋地大呼小叫,甚至有人对着大海嗷嗷直叫,气氛瞬间变得热烈而…古怪。
冯盎和他的部下们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冯盎疑惑地看向李孝恭:“郡王,这……秦将军所言‘湾湾’是……?”
李孝恭也是哭笑不得,无奈地看了一眼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秦战,对冯盎解释道:“冯公勿怪,秦将军与他们这些弟兄,祖源特殊,对此地别有深情。他们口中的‘湾湾’,便是你所说的流求大岛。”
秦战闻言,凑过来搂住冯盎的肩膀这个动作让冯盎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浑不在意地说:“老冯,跟你说不明白!总之你记住,那岛,在我们这儿,就叫‘湾湾’!好听吧?比那啥流求听着亲切多了!那可是个好地方,宝贝多得是!必须拿回来!”
他用力拍了拍冯盎的胸口:“怎么样?老冯,让你家小子他目光扫向冯盎身后一个同样身材魁梧、面色惊疑不定的年轻将领,应是冯盎之子冯智戴跟我们一起去玩玩?见识见识大海,练练胆子!保证比你窝在这岸边有意思多了!”
冯智戴闻言,眼神微动,看向父亲。冯盎面色不变,呵呵一笑:“犬子愚钝,恐拖累将军大计。海上风浪无情,非比陆战,还需从长计议。”
李孝恭点点头,将话题拉回正事:“秦将军虽言语跳脱,但意思不错。流求……嗯,或者说湾湾,战略位置重要,土地肥沃,物产丰饶,绝非不毛之地。陛下与秦王殿下对此岛志在必得,绝非无的放矢。此番南下,收复该岛,建立海疆屏障,乃首要之务。”
他看向冯盎,切入关键:“冯公,若要渡海,需仗舟船。不知此地现有海船几何?可堪远航?擅长打造海船的工匠又有多少?”
冯盎沉吟片刻,答道:“回郡王。高、雷、崖诸州沿岸,大小渔船不下千艘,但多为近海捕捞之用,抗风浪能力有限。能远航至流求、南洋的商船,多为豪商巨贾所有,数量不多,且惜之如命,恐难征用。至于工匠……民间善于修造木船的老师傅,凑出数百人应是不难。只是……”
他面露难色:“若要打造可用于征战、运兵的大型坚固战船,非但耗时日久,且所需巨木、铁钉、桐油、帆布等物甚巨,工艺也极为复杂,恐非眼下人力物力所能及。”
“哈哈哈!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秦战再次大笑,显得胸有成竹。他朝身后一招手,一名红棍立刻从随身的一个防水油布包里,珍重地取出一卷厚厚的图纸。
秦战接过,哗啦一声在冯盎面前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