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到一个中国内地城市的老破小手机上?十有八九就是骗子,专门骗我们这种不懂国际号码的老百姓,话费还贵得离谱。
“啪嗒”
,我毫不犹豫地按了屏幕上的红色挂断键。
动作果断得像拍死一只恼人的苍蝇。
世界清净了。
我把手机随手丢在桌上,出的轻微磕碰声惊动了藤椅上的小蝶。
她眼神询问地看过来。
“没事,”
我烦躁地挥挥手,想把那段莫名的数字从脑子里赶出去,“鬼佬打的推销电话吧,烦人。”
重新拿起桌边的蒲扇,本想给煨着鸡汤的陶罐扇扇火,让那香气再浓郁些。
然而,几乎没给我喘息的空隙,那熟悉的、令人心头火起的电子旋律又一次顽强地尖叫起来!
一样的号码!
同一个鬼佬!
我的火气“噌”
地窜了上来。
诈骗电话还敢打回头?!
欺人太甚!
手指带着怒气,重重地再次按死!
甚至关机键都准备好了——要不是心疼里面存着的几个联系人电话和小蝶的照片,我真想立刻关了这烦人的玩意儿。
房间再次坠入相对沉默。
窗外夕阳最后的金边彻底消失,灰蓝色的暮霭笼罩下来。
只有灶台上的小陶罐还在固执地出“咕嘟……咕嘟……”
的微响,吐纳着醇厚的香气。
小蝶没再说话,低下头小口小口喝着汤,勺子搅动的声音很轻。
我烦躁地踱到窗边,望向楼下已经零星亮起灯火、准备开市的小夜市街,喧闹声隐隐传来,与我此刻心里的无名火形成荒诞的对比。
过了多久?大概就是窗外小摊贩支起第一盏灯泡那么短的时间。
又来了。
那阴魂不散的铃声,第三次锲而不舍地炸响!
在昏暗安静下来的室内,显得格外刺耳、突兀,带着一种挑衅般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
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这一次不再是打算挂断,而是本能地狠狠按向那个圆形的关机键!
去他妈的电话费!
大不了明天去充!
“叔……”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一丝犹豫的声音响起,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即将沸腾的油锅。
我猛地顿住手指,愕然回头。
是小蝶。
她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汤碗,正侧身看着我。
昏暗的光线里,她的脸色愈显得透明无暇,唯有那双眼睛,因贫血显得更大更黑的眼瞳里,闪烁着一种温和的、却有着奇异穿透力的光。
她没有皱眉,没有指责,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我,带着一种……越她年龄和当下身体状况的洞察与安抚,轻声说:“……还是……接一下吧?万一……万一真有什么事呢?”
万一真有什么事呢?
这句话像一颗带着魔法的种子,瞬间在我焦躁滚烫的心田里破土而出,探出了一丝怀疑的嫩芽。
是啊,万一呢?万一是……但我立刻又否定了自己荒唐的想法,还能是什么?天降横财?失散多年的海外富贵亲戚?这情节太荒谬!
可小蝶就那么看着我,眼神清澈而恳切。
那双眼睛,总让我想起将她抱回家那个雨夜,她那双懵懂却无比干净的大眼睛。
或许,她的理由简单到近乎幼稚,仅仅是她说的那个原则:万一别人真有事呢?就像她相信自己的血能救人一样天真。
我迟疑了。
目光在剧烈震动的手机和那双祈求信任的眼睛之间游移不定,仅仅一秒,却像被无限拉长。
终究,对眼前这个虚弱的“救命稻草”
的信任和那莫名升起的一丝……连我自己都唾弃的、微不足道的希冀,压倒了被反复骚扰的怒火和警惕。
我重重地吸了口气,胸腔里满是药材和鸡肉的混合气味。
动作近乎僵硬地,拇指滑向了绿色的接听键,重重摁下。
“喂?谁啊?”
我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沙哑和不耐烦,像一块被砂纸打磨过的木头,语调也沉得吓人,预备着随时结束这场愚蠢的通话。
“您好,请问是……”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标准的中文,甚至带着某种字正腔圆的人工标准质感,像播音员在朗读,但却少了自然的起伏。
背景音干净得一样,没有任何嘈杂的混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