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遍全城。
汴梁内外,所有闻听此声者皆知其意。
杜荀鹤深吸一口气,持节立于殿门外,运足中气,高声唱喏:“吉时已至——请殿下启驾——”
萧砚最后看一眼镜中身影,看见了镜中那双黑瞋瞋的眸子,同样隔着一道晃动的旒珠看着他,此去一眼,仿佛就已承载了千年光阴。
他对着镜中人几不可察的微微颔首,旋即毅然转身,向外行去。
王府中门洞开,皇帝玉辂缓缓驶出。萧砚端坐辂中,衮冕俨然,天日之表。
皇帝仪仗前后绵延里许,龙旂、仪锽、班剑、响节、羽葆……手持金瓜、斧钺的夜不收力士步伐统一,面容肃杀。
殿前司精锐骑兵控着缰绳,战马喷着浓白的响鼻,披挂华丽马铠,蹄铁敲击在清扫得干干净净的御街石板上,发出清脆而富有压迫力的嗒嗒声,声震人心。
队伍并未直驱皇城,而是依循古制,先行绕城巡游主要御道,昭告万民。
汴京百姓早已闻讯,几乎倾城而出,簇拥在御道两旁预留出的区域之外,万人空巷。尽管寒风凛冽刺骨,人们依旧奋力踮足翘首,无数道目光灼灼,聚焦于那乘缓缓行来的玉辂。
当玉辂仪仗出现在视线尽头时,御道两侧压抑已久的低语声、期盼声便骤然拔高,化作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浪潮。
“万岁!”
“陛下万岁!”
“天降圣人!”
“让老朽上前拜一拜……活了七十八年,历经四朝,总算等到真龙天子了……”
许多白发老叟老妪激动得热泪盈眶,颤巍巍的跪倒在雪地里,不断叩头。他们经历过黄巢之乱,藩镇攻伐,朱温篡唐……
易子而食的惨剧仿佛还在昨日,当下目睹新帝的仪仗,那声声万岁便喊得发自肺腑。更多的民众跟着跪拜,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
萧砚坐于玉辂之中,透过微微晃动的玉旒,扫过道旁激动的百姓,那些布满风霜的脸上此刻绽放着近乎虔诚的光彩。
他面色沉静,无喜无怒,只是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收拢了一下。
这万里锦绣山河,兆亿黎民生灵,自此刻起,便其重无比,又极为真实的压上他的肩头了。
銮驾巡城一周,最终自南薰门驶入皇城。
宣德楼内,百官队列早已肃立等候。依照品阶,文东武西,袍服色彩分明。他们低垂着眼,或默诵贺表,或凝神静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焦灼与郑重。
更远处,是各方使节的队伍,蚩离、鲜参、耶律尧光、渤海、半岛三国的使者、定难、朔方二镇的代表等……服饰各异,神情复杂,或欣慰、或敬畏,或审慎,皆沉默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几日前被萧砚亲自接入汴京的蚩离不时整理着衣袍,显得有些紧张,鲜参便轻轻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人群之中,偶尔有极低的话语交换。
“真是……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般景象……”张文蔚望着宣德门,喃喃自语,声音含混不清,眼角似有湿意。
一旁的杨涉不动声色的轻轻碰了他一下,示意他噤声,目光却同样流露出无尽的感慨与激动。
武官队列中,自太原回京的王彦章身披甲胄外罩朝服,站得笔直,目光平视前方宫门,面色沉毅。李思安等一众大将个个神情肃穆,胸膛却不自觉的微微挺起,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突然间,皇城钟鼓楼的大钟被撞响,洪亮悠扬的钟声伴随着节奏分明的鼓点,一声接着一声,震荡着整个汴京城。
“吉时到——!”内侍监丁昭浦尖亮的拖长声音,穿透钟鼓,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宣德门那扇巨大的朱漆宫门,在吱呀声中,被左右两列夜不收力士缓缓推开,露出其后深邃的门洞和远处巍峨的宫殿。
卤簿仪仗率先而出,旌旗、伞盖、扇、麾、幢、节钺……琳琅满目,在冬日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彩。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引,人群出现一阵轻微的骚动,又迅速被无形的纪律与期待压下,化为更深的寂静。
随后,是三十六名身着绛衣的宫廷乐工,奏着庄严雅正的《太和》之乐,引导前行。
再之后,才是最为威严夺目的玉辂,在万千注视中缓缓驶出,停稳。
乐声恰到好处的暂歇。
万籁俱寂中,萧砚在礼官的唱喏声中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