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委屈,自然心中不忿。
林婉这位崔家嫡子正妻,听到表兄嘲讽丈夫,没有丝毫反应,神色如常。
看得出来,她对崔和泰失望透顶。
想想也是,自家丈夫在外豪赌,输红眼了竟把妻子当筹码压上桌,紧接著又跟一个唱戏的伶人整日廝混在一起……这一桩桩一件件,对林婉这样的大家千金而言,简直就是极致的羞辱。
嘲讽一句后,王冲適可而止,与刘靖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王冲见识极广,且饱读诗书,谈笑间引经据典,诗词更是信手拈来。
与他相比,刘靖虽在这方面远远不如,却言辞犀利,凭著后世的见识,分析事情的角度奇特,某些观点听得王冲醍醐灌顶,拍案叫绝。
“自秦始,歷两汉、魏晋、隋唐至今,无一不是得中原者得天下,由北而南一统四海,却未曾有一起自南北伐一统天下的例子。最接近之人,便是宋武帝刘裕,可惜最后也功亏一簣。”
“私以为,除开中原富庶之外,还有地形优势,天下西北高而东南低,两军交战,北方自高向低,以俯衝之势,南方如何能挡”
王冲说的口乾舌燥,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
刘靖轻笑道:“王兄所言极有道理,但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王衝来了兴致,忙问道:“是何问题”
“经济!”
刘靖把玩著酒盏,轻轻吐出两个字。
“经济”
王冲一愣,又是一个从未听过的新鲜词汇。
刘靖解释道:“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打的便是钱粮。士兵操练需吃粮,立下战功需有赏,王兄以为然否”
“然!”
王冲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刘靖继续说道:“中原地貌广阔,平原甚多,但经过上千年的开垦,土地已经变得贫瘠。而南方却不同,绝大多数地区还未开发,气候温暖湿润,且毗邻大海,可晒海盐,可行海贸,潜力极大。”
歷史上,唯一一个自南而北统一天下的,就是朱重八。
而他之所以能做到,除开本身能力出眾之外,还得益於两宋对南方的开发。
在宋以前,整个南方唯有江南与两浙相对富庶一些,福建、两广纯属流放之地。
而到了宋朝,北有契丹,西有西夏,丝绸之路被彻底切断,只能往南方发展,海上贸易兴起,诞生了泉州、广州、明州这三大世界级的港口,连带著带动了福建与广州的发展。
经济基础决定一切!
王冲双眼一亮:“刘兄觉得,將来会是南方一统天下”
刘靖摇摇头:“眼下还不行,南方开发远远不够,与北边存在一定差距。”
虽然王衝心中並不完全认同刘靖的说法,但独特的思路,让他受益匪浅。
林婉也不觉得无聊,静静坐在一旁倾听,不时陷入沉思,似在思索两人的观点。
这时,王冲瞥到窗外日头西斜,满脸歉意道:“今日本是陪表妹散心,不曾想竟光顾著与刘兄閒谈,冷落了表妹。”
“不碍事。”
林婉莞尔一笑,柔声道:“听表兄与刘郎君谈天说地,也极为有趣。”
王冲转头邀请道:“刘兄若无去处,不如去我那里暂住,我与本地镇抚使相识,往后也可帮刘兄谋个差事。”
虽与刘靖相识不过短短一两个时辰,他却觉得极为投缘。
对方也是个妙人,说话时妙语连珠,並且见识不凡,他根本没聊过癮,打算回去后继续秉烛夜谈。
刘靖婉拒道:“王兄好意心领了,此次前来润州,是为探明情况,好做买卖。”
“哦”
王冲好奇道:“却不知刘兄打算做何买卖”
刘靖答道:“煤炭。”
话音刚落,就见王冲与林婉二人面露古怪之色。
王冲神色怪异道:“煤炭乃是专营买卖,刘兄该不会不知吧”
铁是掌权者专营,用於冶铁的煤炭,自然也就是专营的。
毕竟,用谁的煤炭,比的就不是货,而是身份了。
“自然知晓,不过我的买卖与冶铁不搭边。”刘靖说著,拱手道:“王兄若认识煤商,还望能帮忙引荐一番,感激不尽。”
王冲哈哈大笑:“哈哈哈,不必了,你已经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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