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终於无法保持平静。
一抹动人的红霞,迅速从她白皙的脸颊蔓延到雪白的脖颈,连小巧的耳根都有些微微发烫。
这抹红晕,让她清冷的气质多了几分娇媚。
她嗔怪地瞪了兄长一眼,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羞恼。
“莫要胡言乱语!你这般揣度,既是辱没刘刺史的清誉,也是折损我的名节!”
她强行压下心头那如小鹿乱撞般的异样感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復下来。
她將话题拉回正轨,声音也重新变得清冷,仿佛要用理智,来浇灭心中那不合时宜的涟漪。
“刘刺史……他並无此意。”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任命我,只是看重我的才能,更是看重『进奏院』这个新设衙门的作用。”
她抬眼,直视著兄长那依旧带著热切的目光,郑重其事地说道:“进奏院,乃我主大业之基石。若经营得当,其威力,胜过十万大军亦不为过!”
“什么胜过十万大军”
林博果然被这句石破天惊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他脸上的热切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解与惊愕。
一个收发文书的衙门,如何能与金戈铁马的十万雄师相提並论
他神色一凛,追问道:“方才听刘刺史在堂上提及此事时,我便觉非同寻常,只以为是个掌管文书、清议的閒散衙门,用以装点门面,却始终不得要领。阿妹,你快为我解惑,这进奏院究竟有何玄机”
林婉的眼神恢復了往日的清明,仿佛方才那个因羞赧而脸红的少女只是幻觉。
她缓缓开口:“二哥可知,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锋利的刀剑,也不是坚固的城池,而是人心。”
“人心”林博蹙眉,依旧不解。人心无形无质,如何能成为武器
“不错。”
林婉的目光投向窗外倒退的街景,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
“天下百姓,十之八九目不识丁,终日为生计奔波。於他们而言,谁当皇帝,谁做节帅,並无分別。”
“他们要的,只是一口饱饭,一个安稳的家,苛捐杂税能少一些,头顶的官老爷不要像豺狼一样凶恶。”
“而多数读书人,虽能识文断字,却也多是人云亦云,坐井观天。”
“他们困於一州一县,消息闭塞,於天下大势,往往一叶障目,分不清黑白,辨不明对错。”
“他们听到的,无非是官府的文告,或是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
“我们的进奏院,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刊印邸报,將这邸报铺满天下。”
“我们不需在上面公然摇旗吶喊,说什么『刘刺史乃真命天子』之类的蠢话。”
“我们只需在字里行间,用最令人信服的笔触,隱晦地描绘出如今天下局势如何糜烂,朱梁朝廷如何无道,各地藩镇又是如何残暴不仁、横徵暴敛。”
“我们可以写杨行密的旧部在淮南爭权夺利,战火不休;可以写钱鏐在两浙大兴土木,赋税繁重;可以写朱温在北方杀戮功臣,倒行逆施。”
“与此同时,再用同样详实的笔触,记述我主刘靖,是如何的爱民如子,治下的饶、歙二州,又是如何的吏治清明、百姓安乐。”
“写刺史府开仓放粮,賑济流民;可以写新修的水利灌溉了多少良田,增加了多少收成;写一个普通的农户,因为新的税法,今年冬天能多添一件衣。”
她顿了顿,留给林博思索的时间。
车厢內,只剩下车轮滚动的声音和林博逐渐加重的呼吸声。
他不是蠢人,相反,他非常聪明,只是他的智慧更多地用在了家族经营和人情世故上。
此刻被妹妹一点拨,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在他脑海中徐徐展开。
林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著一种洞穿世事的冷静:“时日一久, 天下人会看到什么听见什么”
“那些挣扎求生的百姓,会通过说书人的口,听到在遥远的江南,有一片乐土。”
“那些忧国忧民的士子,会从邸报上看到一个清晰的两个世界。”
“一边是腐朽,一边是新生。”
“他们只会看到,苛政猛於虎,天下皆地狱,处处是战场,唯我饶、歙二州,是我等儿女的人间最后一方净土!”
“到那时,民心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