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怀疑,一旦坦格利安成功復辟,兰尼斯特家族面临的將不仅仅是失去权力,很可能是彻底的毁灭。
当他的思绪从纷繁的政教纠葛中抽离,回到眼前这支正在集合的部队时,一种如履薄冰的沉重感攫住了他,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安然抵达彼岸。
他的侍从,乔斯敏派克顿,牵著他的坐骑安静地等候在一旁。
那是一匹高大的灰色公马,毛色光滑,肌肉賁张,充满力量。而詹姆本人骑乘的,则是一匹较为温顺的血色母马,便於长途行军。
他已经很多年不再为坐骑取名,见证过太多战马在战场上倒下或更替,每一次失去都伴隨著一段记忆的痛楚,他寧愿选择麻木。
乔斯敏这孩子瘦得像根未经打磨的长矛,手长脚长,一头油腻的鼠灰色头髮紧贴著头皮,柔软的面颊上刚刚冒出桃子表面般细软的绒毛。
他身披代表兰尼斯特家族的緋红披风,但外套紫色的胭脂鱼排列有序。
“大人,”年轻的侍从仰起脸,声音带著变声期特有的沙哑,他举起手中那副为詹姆特製的、闪耀著黄金光泽的金属假手,“您要戴上它吗”
这时,来自凯切镇的肯洛斯爵士策马靠近。
“戴上吧,詹姆,”他劝说道,“戴上它,向街道两旁的百姓挥手致意。他们会记住这个场面,往后会给儿孙们传诵弒君者”詹姆爵士的英姿!”
詹姆的目光扫过那只製作精巧、却毫无生气的假手,隨即移开。
“算了。”他乾脆地拒绝。
他转向肯洛斯爵士,“我准许你代我表演,肯洛斯爵士,就当是为了我吧。
你可以双手双脚地挥舞,只要你的马受得了。”
说罢,他不再理会对方,用仅存的左手熟练地抓起韁绳,一夹马腹,催动坐骑前行。
“派恩,”当队伍基本集合完毕,准备出发时,詹姆头也不回地下令,“骑到我旁边来。”
如同一个从古老墓穴中走出的幽灵,伊林派恩爵士默默地催动战马,上前与詹姆並轡而行。
他的模样看起来像个落魄的乞丐骑士:一身老旧生锈的锁子甲,套在顏色褪尽、布满划痕的煮沸皮革背心上。
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坐骑,都没有佩戴任何家族纹章。他那面盾牌上的漆画磨损得一塌糊涂,连原本的顏色都难以分辨。
再搭配上他那张布满麻子、毫无血色的脸庞,深陷如同窟窿的眼窝,以及那种挥之不去的憔悴神情,伊林爵士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一具能够活动的尸体——————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说,自从伊里斯王下令割掉他的舌头那一刻起,他生命的一部分就已经死去了。
伊林派恩曾担任御前首相的侍卫队长,却因酒后失言,被人密告说他私下讚嘆泰温公爵才是七国真正的统治者。
疯王伊里斯二世勃然大怒,亲自下令拔去了他的舌头。
在上一次出征河间地,討伐徒利家族残部时,詹姆从瑟曦那里要来了这位阴鬱的红堡地牢总管兼御前执法官。
当他得胜归来,却发现红堡的地牢已然被科本学士及其麾下的“工艺”所接管,伊林爵士於是便留在了他的身边,成了他某种意义上的影子。
“开门!”詹姆望著前方紧闭的城堡门,提高嗓音喊道。
他的命令立刻被侍从用更雄浑、更具穿透力的声音重复:“开门!”
他麾下的骑士们依次穿过,来到君临城的街道上。
不久之前,当蓝道塔利率领他的河湾地大军浩浩荡荡开出烂泥门时,数千君临民眾聚集在街道两旁,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男孩们兴高采烈地跟在队伍旁边,昂首挺胸,模仿著河湾士兵威武的步伐;
他们的姐妹则从临街的窗户中探出身来,向下拋洒著飞吻,空气中瀰漫著近乎节日般的气氛。
然而今日,场景截然不同。当兰尼斯特的队伍穿过街道时,只有几个倚在门边的妓女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声音有气无力。
卖肉派的小贩继续高声叫卖著他的商品,对行进的军队漠不关心。
在鞋匠广场上,两名衣衫襤褸的“麻雀”,正站在木箱上,向周围枣百名面黄肌瘦的市民布道,他们声嘶力竭地警告宰,只有追隨光任,才能升入天堂。
人群默默地注视宰军队通过,无论是麻雀还是鞋匠,他们的眼神大多屑洞、
呆滯,看不到丝毫热情。
“他们喜欢高庭玫瑰的芬芳,对雄狮的咆哮却无动於衷,”詹姆评论道,声音里带宰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我亲爱的老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