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之前,罗格一直凭藉著自己高人一等、膘肥体壮的身材,篤信自己將来在这末世里一定能混出个名堂。
可真在光线阴暗,环境恶劣的贫民窟里开枪杀人,他再也无法保持往日那种虚张声势的“冷静”。
此刻他处於一种极其复杂的心理状態——既有高度杀戮带来的病態亢奋,又有事后汹涌而来的极度后怕。
虽然他算是这支小队名义上的副手,能在一秒內就把手里那把双管猎枪的两发弹药全部打光,
但到底有没有打中目標,打中的是敌人还是墙壁,恐怕只有天知道。
其他少年兄弟也大多如此。他们热血有余,却沉稳不足,实战经验几乎为零。
听到周青峰说父辈们中了陷阱,危在旦夕,他们是想都没想,抓起能找到的武器就跟著过来,隨即就捲入了这场短促、激烈而血腥的遭遇战。
但空有血性毫无作用,十几號野小子只会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这黑暗迷宫里被不断消耗,直至弹尽粮绝,士气崩溃。
那些埋伏在黑暗中的炮灰虽然战力低下,但他们对此地环境太过熟悉,而且根本不怕死,甚至像没有痛感的丧尸一样扑上来。
一旦被炮灰们近身,罗格完全能想像出被锈跡斑斑的砍刀劈开脖颈的绝望和剧痛,届时倒在这冰冷血泊中的,就会是自己和身边的兄弟了。
现在他们没死绝,全靠周青峰近乎预知般的敏锐,提前判断出敌人出现的方向和大概数量,牢牢掌控著交火的节奏和队伍的移动方向。
正因如此,经歷了初战的慌乱后,伙伴们对周青峰的临场指挥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尤其是他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冷静,总能在这绝境中给人以莫名的安心和依靠。
只有周青峰自己心里清楚,那並非真正的冷静,而是一种被极致“恐惧”包裹后產生的奇特专注。
对失败的恐惧,对同伴死亡的恐惧,对未来重蹈覆辙的恐惧……这些恐惧如同燃料般被“鬼影”汲取,转化,反而让他变得更加敏锐和果决。
“罗格,”周青峰压低声音下达指令,语气平稳,“带你的人,向左边移动大概五米,躲进那堆最脏的窝棚后面。”
他微微侧头,仿佛在倾听著什么无形的讯息。
“我们身后有人包抄过来了,听脚步声人数不少,应该是哈兰德布置在地面的手下被调下来了。”
“我在前头故意弄出动静吸引他们注意,你带人从他们侧后方捅他们屁股。动作要快!”
命令下达后,周青峰深吸一口气,从一具尸体旁捡起一柄沾著粘稠血液的砍刀。
粗糙的木质刀柄上还残留著上一任主人的体温。刀刃在停车场顶部那忽明忽暗的应急灯照明下,泛著森冷而不祥的寒光。
隨后,他不再多言,一马当先,带著小队如同幽灵般,再次悄无声息地没入更深的黑暗与混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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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地下停车场上层车道的斜坡处,传来一阵细微却杂乱的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七八名手持枪械的亡命徒如同黑暗中钻出的老鼠,小心翼翼地显露出身形。
他们瞪大眼睛,紧张地扫视著周围每一个阴影角落,手指紧紧扣在扳机护圈上,搜寻著那些胆大包天的闯入者。
领头的亡命徒眼尖,很快就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了几具同伴尸体,以及一道断断续续、向著停车场更深处延伸的暗红色血脚印。
他仿佛嗅到了猎物的踪跡,捏住肩头的对讲机,抑制著兴奋,压低声音报告道:
“『灰狼』老大,我找到那帮小崽子的踪跡了!他们就在二层b区,正在朝c区的方向移动。
嘿嘿嘿……看样子,他们並没想像中可怕,只是在这迷宫里胡乱兜圈子,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儿找我们。”
领头的亡命徒仿佛已经看到了功劳在向自己招手,乐呵道:“我们很快就能逮住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七八名亡命徒打起精神,顺著那串的血脚印向前追踪。
然而,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后,领头者突然猛地抬起手,示意所有人停下。他皱紧了眉头,一股莫名的不安感在警告他——太安静了。
这不对劲。
如果那帮衝动的野小子真的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这复杂如迷宫、堆满杂物的地方乱窜,怎么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
按理说,应该充满了爭吵、叫骂、慌乱的脚步声和鲁莽的碰撞声才对。
可现实是,除了他们自己粗重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