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林誓辰磕头,被林誓辰用眼神制止。
最令人揪心的一幕发生在城西的平民区。
一片低矮房屋完全垮塌,救援的民众听到引起彻底坍塌。
林誓辰赶到时,脸色比刚才更白。
他静静站在废墟前,闭目凝神了几秒——几乎耗尽最后的精神力去感知。
然后,他指向一个位置:“从这里,斜向下,大约两米,有个空腔。孩子在那里,还有……一个大人,生命迹象很弱。”
他亲自带头,用近乎机械的动作挖开表层瓦砾。
当最后一块挡板被移开,人们看到了废墟下的景象:一位年轻的母亲,身体呈拱形将婴儿牢牢护在怀中,她的后背被沉重的房梁压住,早已没有了呼吸,但手臂依旧维持着保护的姿态。
婴儿在她怀里,因为母亲的隔绝和一点幸运的空间,只是轻微擦伤,啼哭不止。
现场一片死寂,只有婴儿的哭声和压抑的抽泣。
林誓辰缓缓蹲下,极其轻柔地、仿佛怕惊扰了那位沉睡的母亲,将婴儿从她僵硬的臂弯里抱了出来。
沾满血污的褴褛衣袖,小心翼翼地裹住啼哭的婴儿。
那一刻,这个刚刚直面过冥王、挥剑净化亡灵的年轻人,低着头,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将婴儿交给旁边一位泪流满面的妇人,然后,颤抖着双手合上她的双眼。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废墟之上,孤单却顶天立地。
越来越多的幸存者自发跟随在他身后,他指哪,人们就挖哪。
他需要什么,人们就想方设法找来什么。
他不是在命令,他是在引领,在用自己残破身躯的不放弃,点燃所有人心中自救与救人的火焰。
一位在救援中被碎石划伤胳膊的汉子,看着林誓辰又一次因为脱力而晃了晃,被旁边人扶住,却摆摆手继续向前走的背影,红着眼睛对同伴说:“看见没?这才是……这才是把咱们这些普通人的命当命的人啊!”
另一位老妇人,把自己仅存的一点干净水用破碗端着,颤巍巍地走到林誓辰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举着碗,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哀求,仿佛他不喝下,就是辜负了所有人的心。
林誓辰看着老妇人,看着周围一张张或疲惫、或悲伤、但眼底重新燃起希望的陌生面孔,沉默了片刻,接过破碗,将里面不多的水一饮而尽。
水混着血腥味和尘土味,却有一股奇异的暖流,滑过他干涸灼痛的喉咙。
这不是贵族式的恩赐,也不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
这是在废墟之上,在生死边缘,用血与汗、用最直接的行动换来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与追随。
夜幕开始降临,救援仍在继续。
林誓辰的身影在火把和魂导灯具晃动的光芒中,显得愈发模糊,却又愈发清晰。
他不再只是“林惜梦家的那个厉害孩子”,也不再只是“击退冥王的金发英雄”。
在傲来城幸存者的心中,他成了在绝望深渊中伸出的那双手,是废墟之上不肯熄灭的光,是他们愿意用目光追随、用行动支持、甚至愿意用生命去信赖的——“誓辰”,或者,更简单、更亲昵的,“那孩子”。
断臂的老兵靠在一处断墙边休息,望着远处那个被众人隐约簇拥着的年轻身影,对身边正在包扎伤口的老城主低声道:“城主,民心所向,莫过于此。他不是靠魂力等级,是靠这个。”
他用仅剩的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老城主沉默地看着,没有回答,只是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
今夜之后,傲来城,或许很多东西,都将悄然改变。
而那个正在用染血的双手,从死亡手中抢夺生命、同时也将无数人的心牢牢凝聚在一起的金发青年,尚未意识到,或者说,尚未去思考,这份沉甸甸的感激与信赖,将意味着什么,又会将他推向何方。
林誓辰只是又搬开了一块石头,救出了一个被困的老人。
他累得几乎要虚脱,但当他听到老人获救后那一声哽咽的“谢谢”,看到周围人眼中那毫无阴霾的信赖光芒时,他忽然觉得,身体里某个地方,又生出了一点点力气。
他抬起头,望向尚未完全被黑暗吞噬的天空,那里有几颗星星顽强地亮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带着焦土和血腥味的空气,再次弯下腰,将手伸向冰冷沉重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