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智的目光在林誓辰脸上停留了数秒。
那苍白面容上,唯有眼底深处,似乎因那“自愿”与“力所能及”二词而燃烧着。
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缓缓踱步,走向那巨大的魂导沙盘。
幽蓝的光芒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也照亮了沙盘上那片被特意标注出来的、如同大地伤疤般的暗红区域——深渊通道的入口,以及周围犬牙交错的冰川防线。
“自愿……”
曹德智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咀嚼这个词的分量,“联邦议会的腐败?呵。”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几乎不带温度的笑。
“六千年来,血神军团面对的,从来不只是深渊生物。内部的倾轧,资源的克扣,无休止的政治试探……我们在这里用血肉筑墙,墙后面的人,心思却未必都在墙上。”
他转过身,重新面对林誓辰,那目光锐利如刀:“你所谓的‘力所能及’,在血神军团,意味着最基础的一条——活着,并且让你的同伴也活着。”
“在这里,个人英雄主义往往通向坟墓,而任何一个微小的疏忽,都可能让整段防线崩溃,放进来足以屠城灭国的灾难。”
“阿如恒。”
“在!”
“带你的师弟,去前线看看吧。”
“是!”
阿如恒声如洪钟的应答在指挥室内回荡,他大步上前,用力拍了拍林誓辰的肩膀。
“走吧,师弟。”
阿如恒咧嘴一笑,那笑容在幽蓝的魂导光芒下显得有些粗粝,却透着血火磨砺出的直率,“带你去瞧瞧咱们‘家’门口。”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指挥室。
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将曹德智孤峭的身影与沙盘上那片刺目的暗红重新封存于寂静与微光之中。
门外是一条宽阔而冰冷的弧形通道,墙壁是某种暗沉的合金,每隔一段距离便有魂导灯投下冷白的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味道——金属的冷冽、能量回路的微弱臭氧,以及一丝仿佛渗入墙壁每一寸肌理的、难以形容的、属于极寒与肃杀的气息。
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
阿如恒走得很快,步伐沉重而稳定。
林誓辰沉默地跟在侧后方,目光平静地扫过通道两侧偶尔出现的闸门和闪烁的魂导符文。
阿如恒忽然开口,声音在通道里嗡嗡作响,“哪里最吃紧,哪里窟窿最大,就往哪里填。血一大人说让你活着,让同伴活着……嘿,这话实在。可在这儿,‘活着’本身,就是最凶险的任务。”
他侧头看了林誓辰一眼,见他神色专注,便继续道:“深渊那帮鬼东西,花样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今天可能是硬碰硬的兽潮,明天可能就是无声无息钻透冰层的渗透者,后天说不定就是能腐蚀魂力屏障的毒雾。防线上每一个喘气的兄弟,眼睛都不敢闭实了。”
他们转入一条向上的螺旋阶梯,阶梯边缘的金属已被磨得发亮。
温度似乎更低了一些,呵出的气息瞬间变成白雾。
“你刚才说‘力所能及’?”
阿如恒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在这儿,没人知道自己的‘力’到底有多大,界限在哪儿。”
“往往你觉得到极限了,可身后就是崩溃的防线和涌进来的怪物,你只能从骨头缝里再榨出点力气来。”
“也有人……一次‘力所不能及’,就再也没回来。”
阶梯尽头是一道沉重的横向闸门。
阿如恒上前,将手掌按在门旁的识别法阵上,红光扫过,闸门发出低沉的轰鸣,向两侧滑开。
霎时间,狂暴的风雪声夹杂着一种低沉的、仿佛大地本身在呜咽的轰鸣,扑面而来。
门外,是巨大的、由多层复合装甲和魂导屏障构成的冰川要塞观测平台。
而正前方,越过层层叠叠布满了魂导炮台、能量发射塔和哨戒工事的防线,是一片被奇异暗红光芒笼罩的巨大区域。
那是一片……“山脉”,哪里有很多洞口。
即便隔着这么远,林誓辰也能感觉到一股充满恶意与吞噬欲望的能量波动,正源源不断地从那里散发出来。
那就是深渊通道的入口。
而在通道与人类防线之间,是广阔的、布满撞击坑、焦痕与巨大爪印的冰原。
暗红色的苔藓状物质如同恶疾,在冰面上蔓延。
风雪中,隐约可见一队队穿着厚重白色魂导铠甲的士兵在防线上巡逻,小型魂导载具拖着光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