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法会的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透,栖霞寺山门外就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响。赵南被这声音吵醒,披了件外衣走出禅房,就见慧明正带着觉能、觉远,还有两个山下赶来帮忙的信众,在山门右侧搭粥棚。
粥棚是用几根粗木搭的架子,上面盖着块褪色的蓝布,布角用绳子拴在木头上,被晨风吹得轻轻晃荡。棚下摆着两口大铁锅,锅是从寺里斋堂抬出来的,锅底还沾着些黑垢,却洗得干干净净;旁边堆着几袋小米,袋子是粗麻布做的,上面印着“李家村”的字样,想来是山下百姓捐的;还有一筐青菜,叶子上沾着露水,是觉能和觉远今早去菜园摘的,只留了菜心,嫩得能掐出水来。
“赵施主,您醒啦?”慧明看见他,笑着打招呼,手里还拿着根木柴,“今日要在寺外设粥棚,给来赶法会的贫苦人施粥,人多手少,正想着一会儿去叫您呢。”
赵南走过去,帮着扶住一根歪了的木架:“我也来搭把手,搭粥棚我虽不熟练,烧火、淘米总还会些。”
觉能手里拿着个木勺,正蹲在地上刮锅灰,闻言抬起头,脸上沾了块黑,像只小花猫:“赵先生,烧火我最拿手!上次慧明师傅让我烧斋饭,我把火生得可旺了!”
觉远在一旁收拾青菜,闻言忍不住笑:“师兄,你还好意思说?上次你把火生太旺,把粥都熬糊了,师傅还罚你刷了三天锅呢!”
觉能脸一红,挠了挠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肯定不会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晨雾里的清冷,被这笑声驱散了不少。赵南跟着慧明淘米,小米颗粒饱满,只是混着些细小的沙粒,得慢慢挑。他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个竹筛,将小米一点点筛过,沙粒落在下面的陶盆里,发出“沙沙”的轻响。慧明坐在他旁边,一边挑米一边说:“这小米是山下李家村的百姓捐的,今年天旱,地里收成不好,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吃,却还是捐了这么多,说是‘佛前施善,也是给自己积福’。”
赵南看着手里的小米,颗粒虽小,却沉甸甸的,带着百姓的心意。他想起在河间郡见到的赤地千里,张老伯坐在倒塌的土屋前,眼神空洞的模样;想起柳林镇的流民,面黄肌瘦,挤在草棚下等着一碗药汤。这一碗小米粥,对富贵人家来说不算什么,对那些贫苦人来说,却是冬日里的暖,是活下去的盼。
“施粥不是施舍,是帮他们渡个难关。”赵南轻声说,“就像去年在柳林镇,林素问姑娘熬药救人,不是因为她高人一等,是因为她知道,谁都有难的时候,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慧明点点头:“施主说得对。佛说‘众生平等’,我们施粥,不是因为我们比他们强,是因为我们有幸能帮他们。若是心里存了‘我在施舍’的念头,那善就不纯粹了。”
说话间,天渐渐亮了。山路上传来了脚步声,第一个来的是个老汉,穿着件破烂的棉袄,棉花从破洞里露出来,黑乎乎的;裤子短了一截,露出脚踝,冻得通红;手里拄着根木棍,走路一瘸一拐的,身后还跟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孩子穿着件大人改小的衣服,袖子太长,耷拉在手上,脸冻得发紫,却睁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粥棚。
“老师傅,是来喝粥的吧?”慧明迎上去,声音温和,“粥还没好,您先在旁边的草垛上歇会儿,暖和暖和。”
老汉停下脚步,双手在嘴边哈了口气,声音沙哑:“多谢师傅。俺是山那边王家坳的,家里的粮早就吃完了,听说寺里施粥,就带着孙儿过来了。”他指了指身边的孩子,“这是俺孙儿,叫狗蛋,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狗蛋躲在老汉身后,探出个脑袋,看了看赵南,又赶紧缩回去,小手紧紧攥着老汉的衣角。赵南走过去,从怀里掏出块昨天剩下的烙饼——是慧明给的,他没舍得吃——递过去:“孩子饿了吧?先吃块饼垫垫,粥马上就好。”
老汉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饼是先生自己的,俺们不能要。”
“没事,我还有。”赵南把饼塞到狗蛋手里,狗蛋看了看老汉,见老汉点了点头,才接过饼,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眼睛里满是满足。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老汉对着赵南连连鞠躬,“您是好人,菩萨会保佑您的。”
赵南连忙扶住他:“老人家别客气,不过是块饼,不值当。”他心里没有丝毫优越感,只觉得酸涩——一块普通的烙饼,对这爷孙俩来说,竟是如此珍贵。
随着日头升高,来喝粥的人越来越多。有衣衫褴褛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有面黄肌瘦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