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渐渐散去时,赵南终于走到了青云山脉的外围。
他站在一道缓坡上,抬手拂去额角的薄汗,抬眼望去——远处的群山如同一道青色的屏障,连绵不绝地铺展在天际,云雾像轻纱般缠绕在山峰之间,时而散开,露出陡峭的崖壁和郁郁葱葱的林木;时而聚拢,将整座山峰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顶端一点模糊的青影。
那就是青云宗的三十六峰。
最左边那座直插云霄、峰顶常年萦绕着淡紫色雷光的,是紫雷峰;旁边那座被药田环绕、隐约飘着药香的,是药王谷的方向;再往南,那座剑形的山峰,不用说,定是天剑宗的凌云峰。这些山峰,他曾在宗门任务中无数次飞过,可如今隔着几里地遥望,却生出一种陌生的熟悉感——熟悉的是山峰的轮廓,陌生的是自己此刻的心境。
数载凡尘光阴,在修仙者眼里不过是弹指一瞬。当年和他一起入宗的弟子,或许还在埋头冲击金丹;丹堂里的那些伙计,或许还在按部就班地碾药、炼丹。可对他而言,这几年却像经历了另一段人生——从柳林镇的瘟疫草棚,到雁门关的血色城墙;从龙泉古镇的打铁铺,到望潮村的潮声崖岸,他见过凡人的苦,也见过凡人的暖,听过刀剑的鸣,也听过孩童的笑。这些记忆,像刻在心底的印记,让他再看眼前的青云山脉时,眼神里多了几分沉淀,少了几分年少时的浮躁。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从旁边的田埂上传来。赵南回过神,转头看去,只见一位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妇人,正挎着一个竹篮,在田埂上慢慢走着,手里还拿着一把镰刀,似乎是刚割完猪草准备回家。老妇人的头发已经花白,走路有些蹒跚,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咳嗽几声,脸色也有些苍白。
赵南认出,这是青云宗山脚下“青云村”的村民。青云村世代依傍青云宗而居,村里不少人都在宗门里做些杂役,或是给各峰送些食材、药材,和宗门弟子也算熟络。他以前在紫雷峰时,偶尔下山采购,也曾见过村里的人。
“大娘,您没事吧?”赵南快步走过去,扶住老妇人的胳膊,语气温和。
老妇人吓了一跳,抬头看清赵南的模样,见他穿着朴素,眼神却很平和,不像坏人,才松了口气,摆了摆手:“没事没事,老毛病了,一到换季就咳嗽。小伙子,你是来青云宗拜师的?”
青云宗每三年都会招收一次外门弟子,这个时节,常有各地的年轻人慕名而来,老妇人见赵南面生,又朝着宗门的方向走,便以为他是来拜师的。
赵南笑了笑,没有直接否认,只是问道:“大娘是青云村的人?看您咳嗽得厉害,怎么不在家歇着?”
“歇不得啊!”老妇人叹了口气,指了指竹篮里的猪草,“家里还养着两头猪,等着这些草下锅呢。再说了,我还得去给紫雷峰送些新鲜的蔬菜,苏姑娘昨天还跟我说,峰上的青菜快吃完了,让我今天送过去。”
“苏姑娘?”赵南心里猛地一跳,连忙问道,“您说的是苏婉儿苏姑娘?”
“对对!就是苏姑娘!”老妇人眼睛一亮,说起苏婉儿,语气也亲切了许多,“苏姑娘可是个好姑娘,性子温和,待人又客气。每次我给紫雷峰送东西,她都会多给我几个铜板,还时常给我些治咳嗽的草药,说比镇上的药管用。可惜啊,这几年紫雷峰就她一个女弟子撑着,赵长老又不在,也够她忙的。”
“赵长老”指的是赵南。当年他下山前,已是紫雷峰的核心弟子,后来因斩杀魔修有功,被宗门提拔为长老,只是他一直没怎么在峰上主事,就又下山游历了。
赵南听到“紫雷峰就她一个女弟子撑着”,心里泛起一阵愧疚。他想起离开前,苏婉儿担忧的眼神,想起她在自己闭关时送来的月华露,想起她每次见自己时,欲言又止却又故作轻松的模样。这几年,他在凡尘游历,却把紫雷峰的担子都压在了她身上,还让她担惊受怕——毕竟,他身上还带着玄冥宗元婴老怪的神念标记。
“大娘,苏姑娘……她最近还好吗?”赵南声音有些发紧,忍不住追问,“有没有人找她麻烦?紫雷峰上的师弟们,都还好吗?”
老妇人见他问得急切,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老实回答:“苏姑娘挺好的,就是看着比以前瘦了点,也忙了点。每天除了修炼,还要管峰上的药田,给师弟们讲道,偶尔还要去丹堂帮忙。不过啊,没人敢找她麻烦——听说赵长老您……哦不,听说以前紫雷峰的赵长老,虽然不在峰上,可宗门里的人都敬着他,谁还敢惹紫雷峰的人?”
她顿了顿,又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