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痛哼,终于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泄露出来。
下一秒,他紧绷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提线木偶,猛地一晃!操控舵柄的手瞬间失去了力量,救生艇的引擎发出一声无力的哀鸣,速度骤减,船头在海浪中无助地偏转。
“师哥!”天甜橙失声尖叫,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想要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然而,郑凯因已经无法支撑。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直挺挺地向前栽倒!重重地砸在救生艇湿冷的底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他蜷缩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大量的鼻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半边脸颊和身下的艇板,浓重的血腥味在冰冷的海风中弥漫开来。
他双眼紧闭,眉头因剧痛而死死拧在一起,牙关紧咬,嘴角也溢出了一丝血沫。之前那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眼神彻底消失,只剩下濒临崩溃的痛苦和无法言喻的虚弱。
天甜橙跪在他身边,手足无措,巨大的恐惧和茫然淹没了她。她看着郑凯因惨白的脸,看着他身下迅速扩大的血泊,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身体,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泪水。
她不明白塞壬为何会突然发疯互相攻击,更不明白这个刚刚如同战神般救下她的男人,为何会突然变成这副濒死的模样。
冰冷的海水拍打着救生艇,发出空洞的回响。失去动力的救生艇在漆黑的海面上无助地漂浮、旋转。
身后,塞壬舰队自相残杀的爆炸火光仍在闪烁,如同地狱的余烬。而眼前,唯一的依靠倒在血泊中,生死未卜。
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如同潮水般将天甜橙彻底淹没。她紧紧抓住艇沿,看着郑凯因微弱起伏的胸膛,巨大的无助感让她几乎窒息。
不行!不能在这里等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必须做点什么,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爬到艇尾,颤抖的手握住那冰冷的舵柄。引擎已经熄火,她摸索着找到启动开关,用力按下。
引擎发出一阵无力的咳嗽声,随即又沉寂下去。她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是没油了?还是刚才的撞击损坏了?
她放弃了启动引擎的念头。目光落在船桨上——那是固定在救生艇两侧的备用桨。她费力地解开固定扣,将沉重的船桨拖到身边。
她跪在艇尾,将船桨伸入冰冷的海水中。动作笨拙而生涩,船桨入水的角度不对,溅起的水花反而打湿了她的脸。她咬着牙,回忆着父亲的动作,调整姿势,用力向后划去。
一下,两下……船桨仿佛有千斤重,每一次划动都让她手臂酸痛。救生艇只是微微晃动,几乎感觉不到前进。海流似乎也在和她作对,推着小艇在原地打转。
汗水混合着海水从她额角滑落。她看着昏迷不醒的郑凯因,看着他身下那滩刺目的鲜红,一股强烈的决心涌上心头。
“加油……天甜橙……你可以的……”她低声给自己打气,再次奋力划动船桨。
这一次,她找到了些许感觉,船桨深深切入水中,再用力向后推。救生艇终于开始缓慢地、艰难地向前移动了。
她不敢回头去看那片燃烧的海域,也不敢去想塞壬是否会再次追来。她只是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又一下,划动着船桨。
每一次划动都牵扯着她疲惫的肌肉,冰冷的船柄磨得她掌心发痛。她不知道自己划了多久,也不知道方向是否正确,她只知道必须远离那片地狱,必须带着这个救了她的人活下去!
海风呼啸着,吹得她脸颊生疼。汗水浸透了她的衣服,又被海风吹得冰凉。她的手臂越来越沉,每一次抬起都像是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视线开始模糊,手臂的酸痛变成了麻木,每一次划桨都像是拖着沉重的枷锁。掌心的刺痛早已被磨破的水泡取代,每一次用力都带来钻心的疼。
她不知道自己划了多久,也不知道方向是否正确。四周是茫茫无际的黑暗大海,只有海浪单调的拍打声和她自己粗重的喘息。
身后的火光早已消失在地平线下,只剩下冰冷的星光和一轮惨白的月亮悬在头顶,映照着这艘在浩瀚海洋中渺小如尘埃的救生艇。
她不敢停。每一次想要放弃时,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瞥向艇底那个昏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