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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一个方向被提出,无论可行与否,他都要调动残存的精力去理解、去思考、去关联。
他手指微微发抖地操作触控板,将关键的节点、可能的数据关联线标注、放大。
实验室里的气氛随着会议的进展时而陷入凝重的思考,时而被激烈的辩论充斥。
女灶神和斯库拉站在房间一角,她们的目光始终没有从郑凯因身上移开。
看着他强撑精神、时而眉头紧锁陷入深度思考,时而强打精神回应专家提问的侧影,两人都感到一种锥心的无力感。
时间,就在这高度紧张、令人窒息的氛围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黑夜早已降临。
凌晨时分,实验室里只剩下了机器运作的低鸣和郑凯因偶尔压抑的咳嗽声。
会议早已结束,各方专家根据讨论出的几个优先级最高的研究方向,在自己所属的实验室里争分夺秒地展开工作,远程共享着数据。
郑凯因没有休息,或者说他无法休息。大脑在肾上腺素、意志力和药物的共同作用下,像一台过载的老旧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将会议中梳理出的一个关键基因片段假设模型(假设阿亚娜的抵抗力来源于某个或某几个高度表达的基因位点)输入到了高速基因编辑器里,开始尝试设计一种理论上能短暂模拟这种表达的诱导剂方案。
这是一步大胆且风险极高的尝试,但他必须试。
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滚动,基因编辑器发出运算的嗡鸣。
结果很快跳了出来——失败。模拟的“抗体”前体物质在与他们模拟重建的“异生兽因子片段”(基于捕获的伊丽莎白组织数据)接触后,并未展现期望的中和效应。
计算结果显示结合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模拟的异生兽因子增殖速度几乎未受影响。
失败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吞没了郑凯因。他盯着屏幕上那几个刺眼的失败标记和冰冷的统计数据,瞳孔有一瞬间的失焦。
“操!”他低吼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挫败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缓缓滑坐在地上。
左眼窝处的伤口因为情绪激动和用力过猛而传来阵阵抽痛,一种熟悉的、混合着无力与自责的情绪攫住了他。
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想守护的东西总在眼前流逝?为什么自己还是不够强大?
他抬起未受伤的左手,用手背狠狠蹭过右眼下方,指尖触及一片冰凉的湿润。
他甚至有些茫然,这只机械义眼为何还会传递出流泪的错觉?或许,这只是身体极度疲惫和情绪崩溃下的生理反应。
寂静中,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仪器低沉的嗡鸣。不知过了多久,几分钟,或许只有几十秒,他猛地用左手握拳,再次砸向身旁的地面。疼痛让他混乱的思绪为之一清。
哭泣有用吗?流泪能解决问题吗?他质问自己。郑凯因,你是伊丽莎白的指挥官,是无数人依赖的对象,你是一个必须扛起责任的男人。眼泪是奢侈品,你现在没有资格拥有。
他用袖子用力抹去脸上不存在的泪痕,撑着墙壁,艰难地重新站起。身体的每一处伤都在抗议,但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和坚定。
他走到实验台前,深吸一口气,将失败的实验数据归档标记,然后开始调取原始数据,准备进行新一轮的分析。
实验室的自动门轻轻滑开,女灶神端着一杯营养剂和新的镇痛药走了进来。
她看到郑凯因重新伏案工作的背影,以及他右手绷带上新鲜的血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东西放在他手边容易拿到的地方,然后检查了一下他背后的散热贴片,悄无声息地换上一片新的。
有些坚持,无需言语。
全球各地的屏幕上,数据流再次开始加速滚动。漫长的夜晚,对于许多人来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