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的深秋总带着一种澄澈的凛冽。
正房内,茶香袅袅氤氲。
黑龙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深灰色中式便装。
他坐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茶桌后面,茶桌面上整齐摆放着一套宜兴紫砂壶具。
只见他手腕轻扬,滚烫的沸水注入紫砂壶中,动作行云流。
虽已年过六旬,黑龙的鬓角已染上浓重的霜色,额角也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只是如今这锐利已褪去了年轻时的锋芒,更多地沉淀为一种洞察世事的深邃。
罗飞坐在他对面,身姿挺拔如松,一身熨帖的警服纤尘不染,肩章上的星徽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微微反光,折射出庄严的光芒。
他刚从云省直接赶来,两千多公里,在黑龙面前,他始终保持着恭谨的姿态,背脊挺得笔直,双手自然放在膝上。
他没有急于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黑龙泡茶。
“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老朋友特意从杭州狮峰山捎来的,头拨的嫩芽,就这一小罐,够咱们爷俩喝上一阵子。”黑龙将一盏澄碧清亮的茶汤轻轻推到罗飞面前。
他的声音平和温润,带着长者特有的宽厚。
罗飞双手稳稳接过茶杯,随后他小口品咂,茶汤入口清冽,一股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胃里,整个人都通透了许多。“好茶。”他由衷赞道。
黑龙微微一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自己也端起茶杯浅啜一口,目光落在罗飞脸。
“云省那边,康安集团医疗案的后续处理,都稳妥了?”黑龙随即问道。
提到工作,罗飞立刻收敛了松弛的神态,坐得更直了些,认真汇报道:“基本妥当了。主要嫌疑人李茂已被依法移送司法机关,其背后的保护伞——省卫生厅原副厅长张建军也已被立案调查,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中。受害人家属的安抚和赔偿事宜,我们联合当地民政部门成立了专项小组,已经和大部分家属达成了和解协议,剩下两户情况特殊的,也在积极跟进。省里还以此为契机,正在推动全省医疗系统的专项整治行动,重点排查药品采购、器械引进等环节的腐败问题。”
“嗯。”黑龙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赞许,“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有魄力,有担当,没有因为牵扯甚广就畏缩不前;更难得的是懂得借个案推动系统治理,而不是就案办案,治标不治本。”
他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击着茶海边缘,“自从你去了云省,从‘猎蛇’行动端掉跨国贩毒网络,到‘净边’专项打击边境走私,再到这次康安集团揭开医疗腐败黑幕,案子一个比一个硬,牵涉的利益关系一次比一次复杂,你都啃下来了。没给我这个老师丢脸。”
罗飞谦虚的道:“这是整个团队并肩作战的结果,大家都付出了很多。”
黑龙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过谦,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重新提起紫砂壶,为罗飞续上热茶。“你的性子,还是这么沉稳内敛。有功不骄,遇挫不馁,这才是能做大事的样子。”
说着,他放下茶壶,身体微微前倾,原本平和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眉宇间拧起一道深深的褶皱。
屋内的气氛也随之沉静下来,连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轻轻摩挲着。
“罗飞”黑龙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我今天叫你来,不单是让你陪我这个老头子品茶,也不只是为了听你汇报工作进展,是有件重要的事,想跟你好好谈谈。”
罗飞心念微动,立刻察觉到老师话中的郑重。他坐直了身体,目光专注地看向黑龙,语气恭敬:“老师,您说,我听着呢。”
黑龙的目光望向窗外,落在那棵老海棠树上,仿佛透过摇曳的枝叶,看到了自己波澜壮阔的过往。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回忆的悠远:“我十六岁当兵,在西南边境的丛林里摸爬滚打了四年,枪林弹雨里捡回了一条命。二十岁转业到公安,从派出所的基层民警干起,管过片区的家长里短,抓过偷鸡摸狗的小贼,也直面过穷凶极恶的歹徒。在一线摸爬滚打了四十多年,身上的伤疤缝了又裂,裂了又缝,数都数不清。后来组建这个‘黑冰’,也快二十年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鬓角的白发,语气中带着一丝岁月不饶人的无奈:“可是岁月不饶人啊。以前连续熬三个通宵审案子,第二天照样精神抖擞去追凶;现在处理一些复杂案情,熬一个通宵就觉得头晕眼花,精力、体力,到底是不比当年了。”
黑龙的目光重新转向罗飞,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现在的犯罪形势,你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