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初冬,寒气已有了分量,沉甸甸地压在光秃秃的枝头。协和医院妇产科手术室的无影灯下,光线冰冷而集中,将一切细节都照得纤毫毕现,也照得方清墨脸上最后一丝血色都褪尽了。汗水浸透了她的额发,一缕缕贴在苍白的皮肤上,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牵动着监测仪器发出急促而单调的警报声。
“血压持续下降!80\/50!”
“出血量太大,胎盘早剥面太广!准备自体血回输!”
“快!把纳米光纤束拿来!快!”
主刀医生的声音绷得像一根拉到极限的弦,每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急促。手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仪器的鸣响、器械碰撞的冰冷脆响,还有医护人员压抑的呼吸声。方清墨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正从身体深处被抽走,视野的边缘开始发暗、模糊,像老旧的胶片褪了色。冰冷顺着四肢百骸蔓延上来,只有小腹深处那顽强的心跳声,通过胎心监护仪咚咚咚地敲打着她的意识,提醒着她腹中那个小生命还在坚持。
她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越过医生们忙碌的肩膀,落在手术台侧上方一个临时架设的屏幕上。那是李玄策此刻正在日内瓦参加“人类基因编辑伦理与未来峰会”的实时画面。画面有些延迟和抖动,他站在高高的讲台上,穿着深色的立领装,面容沉静,正对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讲话。他左手下意识地按在讲台边缘,右手垂在身侧,方清墨太熟悉他了,那看似平稳的姿态下,拇指正用力地掐着食指的指节——那是他内心极度焦灼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依恋瞬间攫住了方清墨。她多想此刻他能握住自己的手,用他那带着薄茧的、总是那么温暖有力的手掌给她力量。隔着屏幕,隔着千山万水,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那份无声的煎熬。她嘴唇翕动了一下,想叫他的名字,却只发出一丝微弱的气音。
“清墨,坚持住!为了孩子!” 旁边一直守着的女儿李念墨猛地俯下身,紧紧抓住母亲冰凉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坚定。她遗传了母亲清秀的眉眼,此刻那双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燃烧着和父亲一样的、不肯服输的光芒。“爸在看着我们,他感应得到!”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医生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个闪烁着幽蓝色金属光泽的、极其细密的线束托盘靠近了手术区域。那线束细若蛛丝,每一根都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的微光,正是处于实验阶段的“生命维系纳米光纤”。
“方院士,我们要用这个暂时替代部分胎盘血管的功能,为您和孩子争取时间!” 主刀医生语速飞快地解释着,眼神锐利地示意助手配合。
冰冷的手术器械触感传来,方清墨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即是更深的麻木。她能感觉到那些比头发丝还要纤细千百倍的光纤,正被无比精准地接入她身体深处,连接到胎儿脐带的关键血管上。一股奇异的、带着微弱电流感的暖流,开始顺着光纤缓缓注入,试图支撑起她急速流失的生命力。
就在光纤接驳成功的瞬间——
“铛——嗡——”
一声悠远、深沉、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的金属钟鸣,毫无预兆地、直接在她脑海深处炸响!那声音并非来自手术室的任何设备,而是仿佛从宇宙的尽头传来,带着火星红砂寺那口陨铁佛钟特有的、混合了金属的冰冷与星辰的苍茫!
这钟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她濒临涣散的意识中激起了滔天巨浪!腹中那个原本在艰难挣扎的胎儿,心跳猛地一滞,随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劲搏动!
咚!咚!咚!
那心跳声不再仅仅是监护仪上的数字和曲线,它仿佛有了实体,充满了整个手术室空间,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与那穿透时空的钟鸣完全一致的共振频率!如同两颗心脏跨越亿万公里,在同一个鼓点上剧烈跳动!
奇迹发生了!
手术室内,所有连接着方清墨生命体征的仪器屏幕,数据骤然间发生了剧烈的波动!紧接着,一个纯净、空灵、仿佛能涤荡灵魂深处一切尘埃的女声吟唱,毫无预兆地响彻了整个手术室!那旋律古老而熟悉,带着无尽的慈悲与安宁,正是《心经》!而且,正是方清墨当年在产房诞下李念墨时,在剧痛与希望交织中,本能吟诵出的那个独特声纹!
这吟唱并非来自任何音响设备,它仿佛凭空产生,由那奇异的钟声与胎儿心跳的共振所激发,如同实质的音波,温柔地拂过方清墨冰冷的脸颊,拂过紧张得满头大汗的医护人员,甚至拂过那些冰冷的器械表面。吟唱声中,那接入脐带的纳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