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顽强生长、铺天盖地的青金色麦穗海洋和嘹亮得刺破穹顶的花儿声中,悄然停止了坠落。那吞噬一切的血色,被一片代表着生命与坚韧的金色所阻挡。
风暴,被一个高原小女孩的歌声,和几粒饱含着大地力量与父辈守护的青稞麦穗的螺旋,暂时按下了暂停键。
玉树,信号终于恢复稳定的临时指挥部内。巨大的屏幕上,芝加哥cbot那诡异而壮观的景象——无穷无尽的旋转麦穗和响彻大厅的花儿歌声,通过加密卫星信道清晰地传了回来。
方清墨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口一直堵在胸口、混杂着紧张、焦虑、悲恸和希望的浊气,仿佛终于被这歌声涤荡干净。高度紧绷了不知多久的精神骤然松弛,连日透支体力心力带来的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汹涌而上,瞬间淹没了她。眼前一阵发黑,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脚下虚浮。
一双沉稳有力、带着硝烟尘土和熟悉体温的大手及时扶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李玄策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像一座沉默而可靠的山峦。他没有说话,只是利落地解开自己身上那件带着体温和风霜气息的旧军大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将它紧紧地裹在了方清墨冰冷而微微颤抖的身上。宽厚的手掌在她单薄的肩头用力按了按,粗糙的指腹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着无声的力量、肯定,还有一丝深藏的、不易察觉的心疼。
方清墨侧过头,冰凉的脸颊轻轻贴上丈夫同样粗糙却无比温暖的手背。那熟悉的触感,带着胡茬微微的刺痒,像一道温暖的溪流,瞬间驱散了骨髓里的寒意和疲惫。她抬起疲惫却亮得惊人的眼睛,越过丈夫的肩膀,望向不远处。
炉火正旺的铁皮炉子旁,老扎西盘腿坐在地上,笑眯眯地叼着那杆磨得发亮的铜烟锅,眯着眼看着央金,一缕淡淡的青烟袅袅升起。小央金则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在万里之外掀起了怎样的风暴,正被妈妈紧紧搂在怀里。妈妈的眼眶红红的,脸上却带着骄傲的光。央金仰着小脸,小脸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还在兴奋地追问:“阿妈!阿妈!我的歌,真的唱给那些大机器听了吗?它们…它们听懂了吗?它们喜欢吗?”
“听懂了,宝贝,它们都听懂了。” 央金的妈妈用力亲了亲女儿光洁的额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中却盈满了骄傲的泪光,将女儿搂得更紧,“它们喜欢得很!你唱得真好,像山上的百灵鸟!”
李玄策深邃的目光,缓缓掠过妻子疲惫却因智慧与母性光辉而显得格外动人的脸庞,掠过老扎西那张写满岁月沟壑、却闪烁着生存智慧与平静光芒的黝黑面容,掠过央金那双天真无邪、充满希望与好奇的清澈眼眸。最后,他的目光透过尚未完全修复、蒙着塑料布的窗户,望向外面风雪依旧呼啸、却掩不住生机勃发的重建家园。
风雪中,李天枢正带着一群年轻人,喊着整齐划一、充满力量的号子,合力将一根沉重的钢梁竖起,深深地夯进冻土里。少年们口中呼出的白气,与汗水蒸腾的热气混合在一起,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不散。那充满活力的号子声,与屋内央金清亮的花儿,和老扎西手中转经筒转动时发出的低沉而悠远的嗡鸣,奇妙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昂扬不屈的生命三重奏。
李玄策的目光变得更加沉静,如同暴风雪过后的高原夜空,深邃而辽远。一种超越了眼前这场技术性胜利的、更加宏大深远的考量,在他心中如同冻土下的春芽,悄然破土,顶开了坚硬的壳。个人的勇武,如同锋利的刀刃,可斩断一时的荆棘;尖端的技术,如同坚固的盾牌,可抵挡一时的风暴。但真正支撑起一个民族脊梁、能在任何惊涛骇浪中屹立不倒的,是脚下这片沉默而坚韧、孕育了无数生命奇迹的土地;是土地上如同这高原青稞般生生不息、在最严酷环境中依然懂得与天地对话、从自然中汲取生存智慧的普通人;是血脉中代代相传、在最朴素的生活和劳作里淬炼出的、如同磐石般坚定的生存智慧;是如同这青海花儿般嘹亮、能穿透一切阴霾与绝望、唱响生命不屈与希望的生命之歌!
这土地,这人民,这智慧,这歌声,才是真正的国之重器,是任何风暴也无法摧毁的根基。而那位总爱蹲在田埂地头、江河岸边,把录音话筒举向风雨,将大地的叹息、江河的咆哮、民间的绝响一一收进旧帆布包的老兄弟(赵小满),他虽已化作风雨,融入山河,但他的魂,他的热爱,他对这片土地和人民深沉的理解与守护,早已无声地融入了山川草木的每一次呼吸,在最需要的时刻,以这种方式,破土而出,守护着这片他深爱的土地和人民。
炉子里燃烧的牛粪火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