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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摊前,围着格子围巾的大妈,手指熟练地翻检着摊位上新鲜的猪肋排,眉头却蹙着:“哎哟,这肋排还是贵啊!快赶上我半个月的退休金了!政府放出来的冻肉是便宜点,可哪有这新鲜的好?过年嘛,总得给孙子炖锅好汤解解馋……”她身边的同伴也叹气:“谁说不是呢,鸡蛋也涨,青菜也贵,这‘蒜你狠’刚消停,‘姜你军’又来了,这日子……”
干货摊旁,两个穿着工装、眉头紧锁的年轻父亲,手里捏着香菇,心思却显然不在上面。“学区房?别提了!”一个声音带着苦涩,“就为了孩子明年能上那个实验小学,我打听的那一片,房价涨得跟坐了火箭似的!我们两口子那点工资,不吃不喝几十年也够呛!愁死人了……”
糖果摊前,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一边挑着花生牛轧糖,一边议论着:“听说了吗?咱们社区医院新来了个退休的老专家坐诊?说是看内科特别拿手?”“真的假的?要是真行,以后头疼脑热的就不用一大早去大医院排长队挂号了,挤也挤死了!就盼着不是一阵风……”
酒水摊位边,几个穿着同样工装、脸上带着风霜的中年男人,看着橱窗里的白酒,眼神复杂。“年终奖?老王,你厂子效益好,还能指望点。我们厂?能按时把工资发齐就不错了!”一个声音带着无奈,“这物价蹭蹭涨,工资不见动……只盼着明年能好点吧。” 旁边的人拍拍他肩膀,叹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些朴素的牢骚、琐碎的烦恼、卑微的期盼、对未来的忧虑,汇集成一股无形的、沉甸甸的暖流,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缓缓流入李玄策的心底。它们如此真实,如此具体,勾勒出这个物价波动、社会快速变迁时代下,普通人最鲜活的生活图景和心灵褶皱。他默默听着,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如同平静的海面下涌动着复杂的暗流。这些声音,被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刻在了心里。
方清墨不知何时已买好了两支精致的绒花,一支红梅,一支蝴蝶,轻轻走回他身边。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丈夫那不易察觉的专注和凝重,没有多言,只是伸出微凉的手,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一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暖意传来。她拿起一小盒包装素雅、印着“老京城八件”字样的糕点,声音温软:“妈上次说想吃稻香村的枣花酥了,这个礼盒里有,看着也新鲜。买点带回去?” 李玄策回过神,目光落在妻子温润的眼眸和那盒点心上,点了点头,心底的沉郁被一丝暖意冲淡。付钱时,他看到摊主——一个脸颊冻得通红却始终挂着热情笑容的中年妇女,接过钱时连声道谢,那笑容里满是年关将近的期盼和对生计的坚韧,让他心头又是一暖。
走到市场深处,一个冒着滚滚白气的摊位吸引了他们。那是卖老豆腐脑的,几张简陋的小桌小凳围在摊前,坐满了食客。浓郁的豆香和韭花酱、辣椒油混合的咸鲜气味格外诱人。“走,吃点热乎的。”李玄策提议。李天枢立刻响应:“好!我饿了!”
三人找了张小桌坐下。摊主是个精神矍铄的京郊大爷,嗓门洪亮,动作麻利。三碗雪白滑嫩、浇着褐色酱汁、翠绿韭花和红亮辣椒油的豆腐脑很快端了上来。“慢用您呐!天儿冷,趁热乎!”大爷热情招呼着,又转头跟旁边一位熟客大声唠嗑:“…是,豆子涨了,柴火也贵了,咱这价钱是比往年贵那么一丢丢!可您瞅瞅,这豆子,是咱自家地里收的上好黄豆磨的!这卤,是祖传的方子,骨头汤吊的!实打实的好东西!老京城就认这口儿!日子嘛,总得过,该吃吃该喝喝,烦心事先搁一边儿!盼头总在明年,您说是不是?”他爽朗的笑声极具感染力,引得周围食客也笑了起来。
李天枢学着大人的样子,笨拙地用勺子搅动豆腐脑,舀起一大勺吹了吹,迫不及待地送进嘴里,烫得直哈气,鼻尖瞬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小脸却满足地皱成一团:“唔!好吃!真香!” 方清墨笑着拿纸巾给他擦汗。李玄策也慢慢吃着,温热的豆腐脑滑下喉咙,带着质朴的咸香和微微的辛辣,暖意迅速从胃里扩散到四肢百骸。看着眼前这热气腾腾的景象,听着摊主大爷那带着泥土气息的乐观“生活哲学”,连日案牍劳形、应对危机的紧绷神经,竟在这喧嚣市井的一角,奇异地松弛了下来。一种久违的、属于普通人的踏实感,悄然回归。
离开喧闹的市场时,夕阳的余晖已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给积雪的屋顶和行人的肩头都镀上了一层金边。喧嚣声浪被渐渐抛在身后。玩疯了的李天枢早已耗尽电量,趴在李玄策宽阔温暖的背上沉沉睡去,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根快化完了、只剩一根小棍的糖马,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