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父亲的怀表 (2012年12月28日)(2 / 4)

对职责的强调,和一句斩钉截铁的“余事勿念,心安即可”。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李玄策的心湖上,激起无声的巨浪。

“余事勿念……” 李玄策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扯起一丝苦涩至极的弧度。父亲的心,是真的彻底寒透了吧?是对母亲当年受李月竹蛊惑后偏执的怨恨彻底失望?是对那个家,对那个曾刻骨铭心爱过的人,彻底关上了回归的门?这“心安”,是父亲对自己选择的了断,也是对儿子斩断牵挂的无声劝诫。

他重新拿起那块怀表。冰凉的金属外壳渐渐被掌心的温度焐热。滴答…滴答…秒针不知疲倦地走着,那声音在寂静中无限放大,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心弦上。这声音,父亲听过无数个日夜。在异国他乡的孤独实验室里,在彻夜不眠的研究台前,在思念故土亲人的辗转反侧中…这块表,是父亲与故国、与过往仅存的、最私密的物理连接。

百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撞着他的胸膛。对父亲深埋心底却永难弥补的愧疚——父亲“死”后那么多年,自己竟未能察觉母亲和妹妹的扭曲;对父亲一生坎坷际遇的痛惜——才华横溢,却被迫漂泊异乡,妻离子散;对这份迟来了近三十年的“遗物”的震撼;还有,那字里行间透出的、父亲已然心如死灰的苍凉……种种情绪交织缠绕,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紧紧攥着怀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从中汲取一丝来自父亲的力量,或者,仅仅是为了确认这份跨越生死的沉重存在。

窗外的天色愈发阴沉,办公室内没有开主灯,只有台灯洒下一片昏黄的光晕,将李玄策握着怀表、低垂着头的身影,拉长成一个沉默而孤独的剪影,凝固在冰冷的墙壁上。滴答…滴答…怀表的声音,成了这个空间里唯一流淌的生命迹象,诉说着一段被时光掩埋得太久、又在此刻被猛然掀开的往事,带着金属的冰冷和岁月的叹息。

同日下午,南方小城,老屋

冷,是那种湿漉漉、能钻进骨头缝里的冷。王秀芹裹着一件厚实的旧棉袄,独自一人待在光线昏暗的堂屋里。屋子是老式砖木结构,冬日的寒气从砖缝和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进来,即使生了炉子,也只是勉强维持着一点可怜的暖意,驱不散那份无处不在的阴冷。

快过年了。这个念头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落在她心头,却激不起半点涟漪。邻居们忙碌着置办年货,打扫屋舍,空气里偶尔飘来炸年货的香气和孩童的嬉闹声,这些都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与她隔绝。她的世界,只剩下这空荡荡、冷清清的老屋,和心底那片早已冰封的荒原。

她拖着一条还有些使不上力的腿(前些日子那场意外摔伤的后遗症),慢慢挪到墙角那个积满灰尘的老式樟木箱前。箱子很沉,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箱盖,一股陈年旧物混合着樟脑丸的、略带辛辣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堆满了早已不再穿用的旧衣物、几本蒙尘的旧书、一些早已褪色的奖状和证书……时光在这里似乎停滞了。王秀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的手在旧物堆里缓慢地翻动着,指尖触碰到粗硬的布料、冰凉的纸张。

忽然,她的动作顿住了。

指尖碰到了一个触感异常柔软的东西,藏在几件旧衣服的下面。她拨开覆盖物,小心地将它抽了出来。

是一条手帕。

素白的棉布,早已泛出淡淡的米黄色,边缘甚至有些毛糙。手帕的中央,用淡蓝色和粉色的丝线,绣着一幅小小的图案——两朵并蒂而生的莲花,相依相偎,开得清雅而缠绵。丝线的颜色也早已褪去昔日的鲜艳,变得柔和而古旧,像被岁月温柔地洗过。但莲花的姿态依旧清晰,那相依相偎的情态,历经数十年光阴,依然固执地留在那里。

王秀芹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一道无声的闪电击中。浑浊的眼睛瞬间睁大了,死死地盯着手帕中央那两朵莲花。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一股汹涌的、混杂着巨大酸楚和尖锐刺痛的热流,毫无预兆地从心脏最深处猛烈地炸开,瞬间冲垮了她脸上维持了多年的麻木面具。

她认得它。

太认得了。

那是李长庚送的。是他们刚结婚不久,有一年她过生日,他神秘兮兮地掏出来的。那时的他,年轻,挺拔,眼睛里盛满了对她的爱意和笑意,像夏天的阳光一样耀眼。他有点笨拙地把这方手帕塞到她手里,声音带着点不好意思:“秀芹,给…街上买的,瞧这莲花,多好…跟你一样。” 她当时嗔怪他乱花钱,可心底里是甜的,像喝了蜜。那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