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当过老师……”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台下,声音虽然颤抖,却带上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很多年前,在乡下的小学校……我也像今天这样,站在讲台上,教孩子们念‘人之初,性本善’……教他们要‘仁义礼智信’……”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像在艰难地挖掘着深埋的记忆,“可后来……我忘了……我弄丢了自己的戒尺……”
她停顿了一下,巨大的痛苦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仓库里静得能听到远处模糊的节日鼓点和孩子们轻微的呼吸声。
“我……我还当过……一个糊涂透顶的母亲!”这句话,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迟来的忏悔,“我忘了教孩子‘正心’比‘高分’要紧万倍!我忘了‘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不,是母之惰!是我……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把好自己心里的那杆秤,没尽到自己的责任!我……我害了自己的孩子,也……也差点害了下一代!”
泪水决堤般奔涌,她不再去擦,任由它们在脸上肆意流淌。她看到角落里的张小辉终于抬起了头,小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困惑,呆呆地望着泪流满面的奶奶。那眼神,像一把刀子,深深扎进王秀芹的心底,却也带来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孩子们!”王秀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嘶哑的力量,她用力拍了一下讲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仿佛惊醒了沉睡的自己,也惊动了在座的所有人,“听奶奶说!读书识字很重要,考好分数也很重要!但是,比这些更重要的,是做人!是心里头的那盏灯不能灭!要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要知道孝敬长辈,友爱伙伴,要知道诚实守信,要懂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她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扫过每一张稚嫩或苍老的脸庞,最后牢牢地锁在张小辉身上,仿佛要将这迟来的教诲,连同自己半生的悔恨,一起刻进孩子的心里:
“‘教不严,师之惰’……奶奶今天,不是在教你们,是在……是在赎我的罪!也是在告诉你们,更要告诉我自己——做人,要堂堂正正!心,要干干净净!这比什么都重要!比金山银山都重要!记住了吗?”
“记住了!”几个大一点的孩子被她的情绪感染,大声地应和。张小辉咬着嘴唇,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小的眼睛里也闪烁着泪光。
王秀芹如释重负般,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背负半生的沉重枷锁。她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就在“人之初”三个字的旁边,用尽全力,一笔一划,无比郑重地写下了三个大字:
“正——心——诚——意”
粉笔灰簌簌落下,那四个字,端正,有力,如同刻在黑板上,也刻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课结束了。孩子们带着懵懂又似乎有所触动的神情离开了。几位老人走过来,拍了拍王秀芹的肩膀,什么都没说,眼神里却充满了理解和无声的安慰。张阿姨递给她一个薄薄的信封,里面是她今天讲课微薄的课时费——五十元钱。
王秀芹捏着那个薄薄的信封,纸币崭新的触感有些硌手。她没有丝毫犹豫,走到教室角落那个用几个旧纸箱拼成的简易“图书角”前。那里零星地放着几本捐赠的旧书,封面卷曲。她将信封里崭新的五十元钱拿出来,仔细地、平整地抚平每一道折痕,然后弯下腰,郑重其事地,将钱放进了图书角最显眼的位置。纸币上鲜红的国徽图案,在透过窗户的阳光下,闪烁着温暖而坚定的光芒。
与此同时,京城,国安部大楼。
李玄策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华灯初上,整个城市沉浸在国庆的欢腾之中。远处广场方向,璀璨的烟花不断升腾、绽放,在夜空中勾勒出绚烂夺目的图景,将深蓝的夜幕映照得亮如白昼。欢呼声、礼炮声隐隐传来。
秘书小陈轻轻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部长,老家那边……社区的张老师刚发来一份简报,还有几张照片。是关于您母亲的……”
李玄策转过身,接过文件夹打开。里面是几张用手机拍摄的、像素并不高的照片:第一张,母亲王秀芹站在破旧的讲台后,泪流满面,嘴唇翕动,似乎在诉说着什么;第二张,她正用力在黑板上写下“正心诚意”四个大字,背影佝偻却透着一股倔强;第三张,特写,是图书角里那几张被抚得平平整整、崭新的人民币。
简报很简单,只有几行字,却清晰地记录了王秀芹在课堂上哽咽的自白,以及她将全部课时费捐给图书角的举动。最后一句是张老师的附言:“王老师今日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