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带着李道兴驾云，直奔宝象国。

气氛，前所未有的微妙。

孙悟空竟没有上蹿下跳，破天荒地安静。

他就那么默默跟在李道兴身侧，那双曾无法无天的金睛里，此刻满是沉淀下来的思索。

他在想九重天恩。

更在想自己那五百年荒唐又可笑的“齐天”大梦。

李道兴没有出声打扰。

心猿归正，正是这猴子勘破虚妄，重塑道心的绝佳时机。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前方云海。

那身影魁梧，黄袍加身，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来人面容英武，一双眼眸清明沉静，再无凌霄殿上的空洞死寂。

“嗯？”

孙悟空眼皮一跳，金箍棒瞬间掣在手中，浑身妖气一振，警惕地盯住来人。

“是你？奎木狼！”

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可下一息，孙悟空就彻底懵了。

他抓耳挠腮，围着那黄袍大汉飞了两圈，满脸的匪夷所思。

他猛地扭头看向李道兴，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道兴兄弟，这不对劲啊！”

“这狼崽子，不是刚被玉帝老儿……咳，被大天尊拔了情丝，剔了慧根，打下凡间当看门狗了吗？”

“这才多久功夫？怎么看着……半点不傻？”

孙悟空啧啧称奇，指着对方的眼睛。

“你看他这小眼神，多亮堂！这脑子，多清楚！这哪里像是被剔了慧根的样子？大天尊他……放水了？”

李道兴的脸上，也适时地浮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惊愕”，心里却已是明镜一片。

玉帝这一手，玩得确实漂亮。

明处，那个作为“战争兵器”的奎木狼本体，确已在宝象国开始了赎罪刑期。

天规威严，三界共睹。

暗处，玉帝却以无上法力，截其一丝本源神魂，重塑分身。

这分身，保留了全部的记忆与智慧，唯独斩去了对百花羞的那段情。

既全了天规，又留下了一枚“可控”的棋子。

何为帝王？

恐怖如斯。

“咳咳。”

李道兴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表演，一本正经地分析道：“猴哥，依我看，无非两种可能。”

“其一，天庭刑罚出了纰漏，没罚到位。”

“其二嘛……”

他拖长了音调，意有所指。

“便是大天尊他老人家，另有深意。”

“深意”二字，如今已是孙悟空的梦魇。

他一听这话，金箍棒“唰”一下就收了回去，再不敢咋呼半分。

“李雄见过大圣，见过郡王殿下。”

那黄袍大汉，奎木狼的分身，对着二人郑重拱手。

他自称李雄。

此名一出，便意味着他与星君过往，彻底割裂。

“李雄道友，不必多礼。”李道兴回了一礼，眼神平静，“你在此处，是专程等我们？”

李雄点头。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孙悟空身上过多停留，而是径直越过，牢牢锁在了李道兴身上。

“正是。李雄此番，特来寻郡王殿下。”

孙悟空是何等猴精。

这话一出，他立刻就懂了。

这是有私密话要跟自家兄弟说，他这电灯泡杵在这，太不识趣。

“咳，那个，道兴兄弟，你们聊，你们聊！”

孙悟空扛起金箍棒，咧嘴一笑，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师父那老和尚估计等急了，俺老孙先回去报个平安，顺道瞅瞅那俩小屁孩哭了没有！”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金光，一个筋斗便消失在天际。

偌大的云海之上，只剩下李道兴和李雄。

死寂。

良久的沉默后，终是李雄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更有一缕压抑了万年的期盼。

“郡王殿下，凌霄殿上，承您仗义执言，李雄，没齿难忘。”

“只是，李雄心中尚有一事，如万载玄冰梗于喉，不问，此生难安。”

李道兴静静看着他，目光深邃，未发一言，只以眼神示意他继续。

李雄的呼吸，骤然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