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凳子上,快步离开房间,顺手帮我们关上房门。
我瞧了眼面无血色的宋淑贞,先去盛满热水的浴桶前洒下草药与阴蛊粉,再往水中滴几滴玫瑰露,压一压水里冲鼻药草味。
调好了浴汤,我才放下竹筐,撤下门口的纱幔,脱了大袖纱衣外套。
动作轻柔地扶住宋淑贞胳膊,掺著浑身都在打抖的宋淑贞下床。
为她拆下头上的银饰,挑一根桃木簪给她重新挽起长发——
“你身上的伤都裂开了,血把皮肤和衣料黏在了一起,忍著点,会疼,我儘量手轻些。”
我抬手要为她脱衣服,可她却下意识身上一抖,缩著脑袋抓紧肩上衣物……
我见状,没有强迫她接受,只先从她衣上佩饰卸起,平静道:
“外婆从前与我讲过,你小时候的故事。
她说,你三岁那年,刚学会跑,学会利落说话,有一回,她出门办事被仙家打伤了后背,回来时,背上的衣物都被血濡湿了。
她怕你看见害怕,便说是在路上淋了雨水,她以为她能骗到你。
谁知你那时竟已什么都知道了,她在房间偷偷换衣物时,你一个人跑去厨房烧热水,小小的身躯拎不动水桶,便一瓢一瓢地往浴桶里送。
外婆在房间打坐调息了半个小时,你突然闯进外婆房中,拉著外婆的手,带外婆去下屋,指著水温刚刚好的浴桶,哄著外婆去沐浴。
知道外婆一个人上药不方便,就踩著小凳子站在浴桶边,往手心倒满药水,用肉乎乎的小手给外婆上药,清理伤势。
大祭司……外婆说,我们俩小时候,性子如出一辙。幼时我拿著树枝出门放羊,抓著羊角不撒手,外婆每每看见,都要驻足愣上好一会儿。
外婆说,你小时候,也喜欢欺负小羊,掰羊角,有一回,还被羊顶摔了个四脚朝天,嚇得哭著往她怀里扑,打那以后,你就成天缠著外婆,要外婆把羊燉了,喝汤吃肉。”
雕银项圈与精致的银腰链解开放在桌案上,我轻轻扯开她的腰带,她抓在衣领处的双手,亦下意识鬆开。
“她……还会和你,提起我”她意外低喃。
我点头:“经常提。她上了岁数后,就常忆起你幼年时的天真乖巧,少年时的胆大勇敢,中年时的……独当一面。”
两层外衣脱下,我开始著手给她脱贴身的那袭里裙。
她慢慢放下戒备,双手垂落於身子两侧——
言语苍凉道:“我还以为,她只会记起,我有多忤逆混帐。”
我小心翼翼地將那层衣物从她背上揭下……
殷红的伤口,渗出一滴滴新血。
血珠停留在那一道道屈辱的痕跡上。
她痛得咬牙,脖颈间青筋凸起。
低头闷哼出声。
我努力放轻手,不让自己弄疼她。
“外婆过世前,那几夜里,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她疼得额角渗冷汗,闭上双眼深呼吸:“她恨我,对么像我巴不得她早点死那样,恨不得带我一起下地狱!”
刺耳的言语激得我手上一顿,强忍住直接扯掉她的衣物,揭开她一层皮的衝动,压下心底怒火,吞了口凉气,冷下嗓音道:“在大祭司心目中,亲情,就那么低贱么!”
她听罢哽了下,隨后又道:
“她厌恶我,我恨她。她与我的之间,便如你与我,我不愿意看见你,你也心里怨恨著我。若有一天,別人和你说,我还疼爱你,你信吗”
“你至少自幼便在外婆膝下,你们母女之间,是有误会,才成了仇人。
而你不愿意看见我,是因为你恨我父亲,你觉得,我是我父亲的贱种,你觉得我不配从你肚子里爬出来,更不配继承您的衣钵。
说句更直白扎心的,你甚至觉得这世间一切好事物,我都配不上。
你盼望见到我生活不如意,盼望看见我眾叛亲离孤苦无依,你特別想,我沦落到整个阴苗族,乃至整个人世间,谁都能踩我一脚的境地,以此来佐证,你当年遗弃我,你厌恶我是正確的。
外婆她是真的爱你,爱过你。而我,尚在母体时便承载著你对我父亲的所有怨恨。
你从未將我视为女儿,你只当,自己生了个仇人。我与你之间,没有任何美好回忆,我从未感受过一日母爱的温暖,从小到大,你没有一天,不在盼著我死。
所以,说外婆对你有爱,有不舍,我信,说你爱过我,我不信。
在娘胎时、幼年时都没得到的母爱,我现在成年了,又怎会不自量力地再奢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