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看了看天色,轻声提醒。
邢烟懒懒地抬眼瞥了下窗外渐沉的暮色,漫不经心道:“不急,再等等。”
她的目光投向宫门方向,带著一丝篤定的期待。
宝珠虽不解,却也不再言语。
不多时,小太监小邓子猫著腰,脚步轻快地溜了进来,脸上带著压抑不住的兴奋,凑到邢烟耳边低语:“小主!皇上朝著咱们青嵐居来了!龙輦已过御园!”
邢烟闻言,唇边那抹笑意终於清晰地绽放开来,带著一丝狡黠的得意。
她利落地从软榻上起身,对宝珠吩咐道:“传膳吧,我饿了。”
语气轻鬆自然。
宝珠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皇上都要到了,小主不等著侍奉圣驾一同用膳,反而要自己先吃
这不合规矩啊!
“是。”宝珠压下满腹疑惑,赶紧照办。
当穆玄澈裹挟著一身尚未散尽的薄怒踏入青嵐居时,殿內灯火通明,饭菜飘香。
他一眼就看见邢烟背对著殿门,盘腿坐在窗边的矮几前。
她没穿正式的宫装,只著一件家常的素色软罗衫,乌髮松松挽著,几缕碎发垂在颈边。
她正捧著一只青大碗,埋著头,毫无形象地大口扒拉著碗里的饭菜,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隨著咀嚼一动一动。
那专注投入的模样,仿佛碗里盛的是世间最难得的美味,连他进来都浑然不觉。
穆玄澈脚步一顿,满腔的质问和不满,在看到这毫无防备、率真得近乎粗鲁的吃相时,竟奇异地滯涩了一下。
他挥手示意噤声的宫人退下,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到邢烟身后站定。
“宝珠,盛碗汤来!噎死我了!”
邢烟含糊不清地嚷道,头也没抬,继续跟碗里的饭菜奋战。
宝珠端著热气腾腾的汤碗过来,穆玄澈却抬手,亲自接了过去。
他端著汤碗,默不作声地递到邢烟身侧。
邢烟正好扒拉完最后一口饭,拍著胸口,小脸憋得微红,一副被噎得够呛的模样,伸手就去接汤碗。
“快!汤——”
她的手抓住了碗沿,穆玄澈却故意捏著碗底没松。
力道不大,却足以让她无法立刻拿到。
邢烟疑惑地抬起头。瞬间撞进一双深邃幽暗、带著审视与薄怒的眼眸里!
那目光如寒潭,清晰地映著她鼓著腮帮、嘴角还沾著一粒米饭的狼狈模样。
她嚇得一噎,眼睛瞪得溜圆,抓著碗的手也忘了鬆开,像只受惊的仓鼠,呆呆地与帝王对视。
穆玄澈看著她这副又傻又可怜的样子,心头那点故意为难她的恶趣味竟奇异地被冲淡了些许。
他终究是没狠下心,鬆开了手。
邢烟如蒙大赦,立刻捧起汤碗,“咕咚咕咚”大口灌了下去,那急切劲儿,仿佛刚从沙漠里逃生。
“咳……咳咳……”
一碗热汤下肚,她才算顺过气来,抚著胸口,抬起一双水汽氤氳的眸子,看向穆玄澈,委屈地控诉道:“皇上!您刚才差点真要了嬪妾的小命!”
恶人先告状
穆玄澈刚被她那可怜样勾起的一丝心软瞬间烟消云散,他撩袍在一旁的梨木圈椅上坐下,冷哼一声。
“哼!你个小没良心的东西!朕还没问你的罪,你倒先倒打一耙”
邢烟放下汤碗,眼圈说红就红,抢在他继续发难之前,带著哭腔控诉:“您就是存心想让嬪妾噎死!”
那眼泪珠子,要掉不掉,掛在睫毛上,楚楚可怜。
穆玄澈被她这神来一笔的指控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明明是来兴师问罪她塞女人的事,怎么转眼成了他为泄愤要谋杀她
他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
邢烟却趁著他愣神的功夫,猛地站起身,扭著纤细的腰肢,带著一股小女儿的娇蛮怨气,头也不回地就往里间的寢殿走。
那背影,写满了我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穆玄澈鬼使神差地跟了进去。
只见邢烟已经利落地踢掉绣鞋,整个人扑倒在柔软的锦被上,面朝里,用后背对著他,一副拒绝交流、生闷气的架势。
穆玄澈站在床边,看著那蜷缩成一团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