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康的声音都在发抖,“这里情况复杂,您……”
沙瑞金没有看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
他的目光,越过李达康,越过那道冰冷的警戒线,落在了对面那黑压压的人群上。
工人们也看到了他。
他们虽然不都认识沙瑞金,但能让李达康都如此紧张的人物,身份不言而喻。
现场的喧闹声,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
沙瑞金迈开步子,径直朝著警戒线走去。
“书记!危险!”
秘书和警卫人员大惊失色,连忙想跟上去。
“都站住。”
沙瑞金头也没回,声音不大,却带著一股千钧之力。
警卫们停下了脚步,脸上写满了焦急。
沙瑞金一个人,走到了那道由盾牌组成的防暴警察人墙前。
“把路让开。”
他对面前的警察说道。
警察们愣住了,回头看向他们的指挥官,又看了看后面脸色煞白的李达康。
“没听到我的话吗”
沙瑞金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李达康反应过来,连忙衝过去喊道:“让开!快给沙书记让开!”
人墙出现了一个缺口。
沙瑞金就这么走了出去,走进了那片由愤怒和绝望组成的汹涌人潮中。
他没有丝毫的畏惧,脚步沉稳,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或激动、或麻木、或疑惑的脸。
工人们被他这种气势镇住了,下意识地向后退,给他让出了一片小小的空地。
“你们谁是这里的头儿”
沙瑞金开口问道。
一个站在前排的工人,愣头愣脑地指著远处的陈岩石。
另一个工人壮著胆子喊道:“你是谁啊我们不跟你谈!我们要见沙书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沙瑞金身上,等待著他的回答。
沙瑞金环视四周,看著那些朴实的、被生活压弯了腰的工人,看著他们眼中那混杂著期盼和不信任的复杂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用一种清晰、洪亮、足以让在场大部分人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就是沙瑞金。”
广场上,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风吹过,捲起地上的几片落叶。
近千人的广场,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就是沙瑞金。
这五个字,像五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工人的心上。
死一般的寂静。
工人们都愣住了,他们张著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这个男人。
沙瑞金
那个只在电视上、报纸上见过的,汉东省最大的官,省委书记
他就这么一个人,连个保鏢都没带,走到了他们这群“闹事”的工人中间
这和他们想像中的领导,完全不一样。
他们想像中的领导,应该是坐在黑色的轿车里,隔著深色的玻璃,冷漠地看著他们。
或者是像李达康那样,站在警察人墙的后面,用高音喇叭喊著那些他们听了无数遍的官话。
可眼前这个人,他没有躲,也没有喊。
他就那么站著,目光平静地看著他们,像一个来走亲戚的邻家长辈。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陈岩石,也彻底懵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可能李达康会下令强行清场,可能双方会爆发激烈的衝突,可能事情会闹得更大,最终逼得省委不得不派个副秘书长之类的下来安抚。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沙瑞金会亲自来。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单刀赴会。
这完全打乱了他的部署,也击溃了他心中那股“光脚不怕穿鞋的”狠劲。
你跟一个官僚机构斗,可以撒泼耍横。
可当这个机构的最高负责人,一个省的省委书记,就这么赤手空拳地站在你面前时,你所有的招数,都使不出来了。
“沙……沙书记……”
一个离得近的老工人,嘴唇哆嗦著,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这一声,像是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但不再是刚才那种愤怒的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