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话 :朽木生华(1 / 2)

上卷

长乐郡以北,地势渐高,有一片广袤而人烟稀少的丘陵地带,名为“枯木岭”。此地名如其景,山岭之上,多见奇形怪状、虬枝盘曲的古木,然多数并非生机勃勃,而是呈现一种近乎化石般的枯槁状态,木质坚硬如铁,敲之铿然有声,不见半分绿意。岭中风势强劲,掠过这些枯木,发出呜咽般的怪响,更添几分苍凉诡异。

宁瑜与阿翎行至枯木岭下,并非特意寻访,只是途经此地,欲翻越山岭,前往北方的另一处郡府。时值深秋,天高云淡,但一踏入枯木岭的地界,便觉一股沉郁枯寂之气扑面而来,连空气似乎都比岭外清冷干燥几分。

阿翎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宁瑜,她灵觉敏锐,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片土地上弥漫的浓重“死意”与“执念”。那些看似彻底死去的古木,其内部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凝固了某种极其强烈、不甘消亡的意志。她肩头的纸鹤,也变得异常安静,翅羽收敛,仿佛在警惕着什么。

宁瑜亦是神色凝重。他能感知到,这枯木岭的异常,并非源于妖邪作祟,也非地脉枯竭,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关于“存在”与“消亡”、“坚守”与“变迁”的法则扭曲。仿佛有一股强大的意念,强行滞涩了此地的时光流转,将万物禁锢在一种“非生非死”的诡异状态。

“此地……时光仿佛停滞了。”宁瑜轻声道,目光扫过那些姿态各异的枯木,它们如同一个个沉默的守望者,固执地停留在某个遥远的瞬间。

岭中并非全无生机。在一些背风的洼地,或是巨石缝隙间,偶尔能看到一些极其顽强的苔藓地衣,以及少数几种适应了此地环境的、叶片厚硬带刺的灌木,它们的存在,愈发反衬出那些巨大枯木群的死寂。

两人沿着一条依稀可辨的古道,向岭上行进。风声在枯木枝桠间穿梭,发出时而尖锐、时而低沉的啸音,如同无数亡魂在窃窃私语,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往事。

正行走间,前方道旁出现了一株尤为巨大的枯木。此木主干需十余人合抱,通体漆黑,树皮剥落,露出内部如同金属般的光泽,枝杈扭曲,指向天空,形态悲怆而倔强。更奇的是,在这巨木的根部,搭建着一间简陋的茅屋,屋前坐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枯槁、眼神却异常清澈锐利的老者。

老者身着粗布麻衣,手持一柄小刀,正对着一块从枯木上取下的木材,专注地雕刻着什么。他身边堆放着一些已完成或半成品的木雕,形态各异,有鸟兽虫鱼,也有人物山川,虽材质枯槁,但在老者刀下,却仿佛被赋予了某种内在的生命力,线条古朴苍劲,意境深远。

宁瑜与阿翎的走近,并未打扰到老者的专注。直到宁瑜轻声开口:“老丈,叨扰了。”

老者这才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如同两盏古灯,落在宁瑜和阿翎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外乡人?此路艰险,鲜有人至。二位欲往何处?”他的声音沙哑,如同枯木摩擦。

“晚辈宁瑜,与小妹阿翎,欲翻越此岭北上。”宁瑜拱手道,“见老丈在此雕木,技艺精湛,心感敬佩,故冒昧打扰。”

老者看了看宁瑜,又看了看他身旁灵秀不凡、却对周遭环境略显不适的阿翎,目光略微缓和,指了指旁边的木墩:“坐吧。山野之人,谈不上技艺,不过是消磨这无尽时光罢了。” 他话语中透着一股深深的寂寥。

阿翎好奇地拿起一个雕刻好的木鸟,那鸟形态古拙,双翅微张,似欲腾空,却给人一种被无形之力束缚之感。她轻轻抚摸着冰凉的木质,眼中流露出困惑。

宁瑜坐下,目光扫过那些木雕,又看向周遭无尽的枯木,问道:“老丈在此居住已久?可知此岭为何呈现如此……奇特之景?”

老者放下刻刀,深邃的目光望向远方起伏的枯木山岭,沉默良久,方才长叹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沧桑:“此岭原名‘青木岭’,千年前,亦是林木葱郁,生机盎然。据祖辈相传,彼时有一场涉及天地法则的巨变,两位执掌‘生’与‘灭’意志的大能于此激战,其力量余波波及此岭,导致生死法则在此紊乱交织。‘生’之法则欲令万物复苏,‘灭’之法则欲令万物归墟,两相僵持不下,便形成了这‘非生非死’的枯木之相。岭中万物,包括这些古木,其生机并未完全断绝,只是被永恒的‘死意’封存、凝固,如同琥珀中的虫豸,再也无法生长、衰老、乃至真正的死亡。”

他指了指身旁的巨木,又指了指自己:“老夫名‘守拙’,乃‘守木人’一脉的最后传人。祖辈受那残存‘生’之意志的感召,立誓守护于此,期盼有朝一日,法则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