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阙:哑钟之城
宁瑜行至一座名为“雅音郡”的古城。此地历史悠久,曾以礼乐教化闻名遐迩,城中有前朝所建宏阔学宫与乐坊,据说鼎盛时期,弦歌不辍,钟磬和鸣,闻者无不心平气和,思无邪念。
然而,甫一踏入郡城,宁瑜便感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并非无人喧哗,市井依旧有叫卖声、车马声、交谈声,但这些声音杂乱无章,缺乏一种内在的韵律与和谐,反而显得格外刺耳。行人神色匆匆,眉宇间大多带着焦躁与戾气,偶有争执,便恶语相向,毫无揖让之礼。
更让宁瑜注意的是,城中心那本应庄严肃穆的学宫,如今门庭冷落,朱漆大门紧闭,匾额蒙尘。而学宫旁那座高大的钟楼,其上悬挂的青铜巨钟,更是锈迹斑斑,沉默无声,仿佛一具巨大的尸体,与这座以“雅音”为名的郡邑格格不入。
他信步走向城中唯一的乐坊——“清韵阁”。阁楼依旧华丽,却透着一股奢靡之气。尚未走近,便听到其中传来阵阵丝竹之声,但那乐音浮夸艳丽,节奏急促,充满了挑逗与诱惑的意味,闻之非但不能静心,反而让人心旌摇曳,欲望丛生。
宁瑜微微蹙眉,走入清韵阁。阁内觥筹交错,宾客如云,台上舞姬身姿妖娆,乐师卖力演奏,一派纸醉金迷。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见宁瑜气度不凡,殷勤迎上:“贵客临门,可是要听曲?本阁新排的《霓裳幻梦曲》,乃当今乐正司空大师亲谱,最是引人入胜,保您流连忘返!”
“乐正?”宁瑜捕捉到这个官职,“郡中礼乐,皆由这位司空乐正掌管?”
“正是!”管事面露得色,“司空大师不仅精通音律,更得郡守大人器重,如今郡中所有庆典、宴饮、乃至婚丧嫁娶之乐,皆由大师裁定。大师之乐,能解人忧,能助人兴,乃我雅音郡一宝啊!”
宁瑜目光扫过台上那浮华的演奏,神识微动,便觉那乐音之中,蕴含着一股极其隐晦的精神力量,并非陶冶情操,而是在悄然刺激人的感官欲望,放大情绪波动,使人沉溺于短暂的欢愉,从而忽略内心的空虚与外界的纷乱。
这绝非正音!此乃乱心之魔音!
“听闻郡中曾有古钟,声震百里,可涤荡邪氛,为何如今寂然无声?”宁瑜转而问道。
管事脸色微变,支吾道:“这个……古钟年久失修,钟体有损,司空大师言其音已失正,恐扰民,故暂缓撞钟之礼。”
宁瑜心知有异,不再多问,留下茶钱,起身离去。他走在喧嚣却无序的街道上,感受着此地弥漫的浮躁之气,心中已然明了。雅音郡之“病”,在于礼崩乐坏。礼,规范行为,使人有序;乐,调和心性,使人和同。二者皆失,则人心无所依归,社会失序,戾气横生。
那所谓的司空乐正,以其魔音取代雅乐,非但不能教化百姓,反而推波助澜,使得民心愈发混乱。而学宫关闭,古钟哑寂,更是象征着此地礼乐精神的彻底沦丧。
他需要了解这背后的根源。那司空乐正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推行此等魔音?那古钟又为何被禁止鸣响?
中阙:正音之锢
宁瑜在城中寻了一处僻静客栈住下,名为“归朴居”,与周遭的浮华格格不入。掌柜是位沉默寡言的老者,眼神中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
入夜,宁瑜神识悄然展开,如同无形的涟漪,覆盖向郡守府与司空乐正的府邸。
郡守府中,郡守正与几位幕僚宴饮,席间所奏之乐,正是那《霓裳幻梦曲》一类,郡守面露迷醉,与白日里宁瑜所见焦躁模样判若两人。显然,他也沉溺于此等魔音带来的短暂麻痹之中。
而在司空乐正的府邸深处,一间守卫森严的密室内,宁瑜发现了更为惊人的景象。
那司空乐正并非寻常乐师,而是一个面容阴柔、眼神锐利的中年修士。他并未休息,而是在一座刻画着扭曲音符的小型阵法中央盘坐,身前悬浮着一架漆黑的七弦古琴。那古琴样式古朴,却通体散发着不祥的幽光,琴弦无人自鸣,发出勾魂摄魄的靡靡之音。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阵法正源源不断地从整个雅音郡汲取着一种能量——并非天地灵气,而是由百姓心中被魔音勾起的欲望、躁动、愤怒等负面情绪所化的“浊气”!这些浊气通过阵法汇聚,被那架黑色古琴吸收,琴身上的幽光随之愈发炽盛。
司空乐正双手抚琴(虽未触弦,却以精神力操控),脸上露出贪婪而享受的神情,他自身的气息,也在随着浊气的吸收而缓缓增长!
“原来如此!”宁瑜心中凛然,“此人并非单纯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