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戒尺仿佛长在了他手边。那手“上大人”依旧在“鬼画符”与偶尔失控的工整之间反复横跳,手心挨板子的频率并未降低。但王先生看他的眼神,却悄然发生了变化。那目光不再仅仅是严厉和怀疑,更多了一层审视和……探究。尤其是在陆仁低头写字时,王先生会不动声色地踱步到他桌旁,目光锐利如鹰隼,似乎想从那歪歪扭扭的笔画间,找出那日沙盘推演圭田术时惊鸿一瞥的“灵光”。
陆仁心知肚明,越发小心谨慎。背释义时,他努力回忆王先生讲过的“标准答案”,哪怕觉得某些解释牵强附会,也绝不再提什么“后天环境影响系数”。算学课上更是装傻充愣,掰着手指头算些简单加减,绝不再碰任何可能“超纲”的题目。只是偶尔在桌面浮灰上无意识划拉时,会留下一些极其简洁但结构清晰的线条,待他惊觉,便立刻慌乱抹去。这些小动作,自然逃不过王先生那双看似昏花实则精明的老眼。他心中的疑窦和那点惜才的火苗,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被这些“欲盖弥彰”的蛛丝马迹撩拨得更旺了。
半个月后,刘货郎风尘仆仆地再次来到周记铺子,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色。他卸下空了大半的独轮车,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粗布钱袋,哗啦啦倒在周掌柜的柜台上。
“周老哥!成了!大成了!”刘货郎嗓门洪亮,“陆家那批货,紧俏得很!粮囤席子,镇上粮店的张掌柜一口气要了五张!说是轻省透气,比他库里的草席强百倍!坛盖垫子,几家酱菜铺子抢着要,都说封得严实又好看!锅盖提手和垫子,新成家的、讲究点的小门小户,买得最多!都说实用!最绝的是那些小玩意儿!”他眉飞色舞,“蚂蚱、小鸟、小花,编得活灵活现!货还没到县城,就被沿途村里的大姑娘小娃子们抢光了!有个富户家的小姐,喜欢得紧,硬是多给了一文钱买走了最后一只小蜻蜓!”
他指着钱袋里黄澄澄、白花花的铜钱和几小块碎银子:“喏,都在这儿了!按咱们说好的分!陆家那份,劳烦老哥转交!”
当周掌柜提着另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连同刘货郎特意留下给丫丫的一小包五彩丝线和几个更精巧的泥哨子来到陆家小院时,张氏正坐在小凳上编着席子,陆义在修整农具,陆仁在灯下(天还没全黑)龇牙咧嘴地跟他的大字搏斗,丫丫则蹲在地上,用小石子摆弄着哥哥教她的简单算式。
“老三家的!仁哥儿!大喜啊!”周掌柜的声音透着由衷的高兴。
钱袋倒在陆家那张简陋的木桌上,铜钱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仿佛世间最美妙的乐章。张氏看着那堆小山似的铜钱和几小块碎银子,手捂住了嘴,眼圈瞬间红了,身体微微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陆义搓着粗糙的大手,黝黑的脸上是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喜悦,咧着嘴,却不知该笑还是该说什么。丫丫扑到桌前,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冰凉的铜钱,又拿起那包五彩丝线和泥哨子,大眼睛里满是新奇和欢喜:“哥!钱!好多钱!还有线!还有会响的鸟儿!”
陆仁放下笔,心中也是激荡不己。这是他穿越后,真正意义上靠自己(和家人的努力)赚到的“第一桶金”。虽然数目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微不足道,但对于这个刚刚从赤贫中挣扎出来的小家,无异于雪中送炭,更是希望的曙光。
“周掌柜……这……这太多了……”张氏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哽咽。
“不多!都是你们应得的!”周掌柜摆摆手,笑容满面,“刘货郎说了,有多少要多少!尤其是那些带花样的坛盖垫和小玩意儿!你们家这手艺,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赶紧接着做!趁着天冷前,芦苇还好割,多备点货!钱,只会越来越多!”
那晚,陆家小院的油灯亮到了很晚。张氏小心翼翼地将钱分成几份:一份仔细包好,准备用来交秋税和来年的种子钱;一份留着买点棉花和厚实的粗布,给全家尤其是两个孩子做过冬的棉衣;一份是应急的;还有一小份,她单独拿出来,数了又数,脸上带着温柔而坚定的光。
第二天清晨,陆仁穿着那身依旧晃荡的靛蓝袍子去村学时,怀里破天荒地揣了一个张氏新烙的、掺了白面的粟米饼,金黄喷香。而丫丫,则穿着一条用张氏珍藏许久、一首舍不得用的半新水红色细棉布做成的、虽然针脚粗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新裤子,蹦蹦跳跳地送哥哥出门。小丫头脸上的笑容比初升的太阳还要明亮,辫子上,一只用染了茜草汁的红篾编成的小蝴蝶,随着她的跳跃轻轻颤动,仿佛随时要飞起来。
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依旧是那几个闲汉。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