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港的清晨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陈镇海站在鲲鹏号的甲板上,望着眼前这艘伤痕累累的铁甲巨舰,眉头锁得能夹死苍蝇。
左侧舷三个触目惊心的破洞——最大的一处直径超过五尺,边缘的钢铁像开花般向外翻卷,那是被岸防重炮近距离直击的结果。更麻烦的是水下部分:一根断裂的锚链在撤离时缠住了左推进轴,现在两个螺旋桨只有一个能正常运转。
“需要多少工时能修好?”他问身后的赵金。
赵金蹲下身,用铁锤敲了敲破损处,又凑近仔细观察裂口纹理,半晌才站起身,摇了摇头道:“陈将军,难。”
“怎么个难法?”
赵金掰着手指头数道:“第一,这破洞太大,要修得整块更换钢板。泉州船坞最大号的锻锤去年就被郑芝龙拆去造炮了,现在只剩些小锤小砧,打不出这么大的板材。第二,螺旋桨轴得拆下来重新校准,但咱们没带专用夹具。第三……”
他压低声音道:“咱们带来的工匠少,船坞的工匠又不能用,这进度怕是要拖上个把月才能完成。”
陈镇海牙疼似的吸了口气。他转向港口内那一排搁浅的大福船——二十艘,密密麻麻挤在滩头,像一群搁浅的鲸鱼。这些船在冲滩时损伤各异,有的只是船底轻微破损,有的则龙骨都露出来了,海水退去后歪斜在泥滩上,凄惨得很。
“那些呢?”
“更麻烦。”
负责评估福船的工匠张大富苦着脸说:“桐油、麻丝、木料,样样都缺。将军您昨天不是去看过仓库了吗?”
陈镇海当然看过,而且看的心惊肉跳。
除夕夜那把大火烧得真是干净——海东青小组那帮小子下手太狠了,不仅炸了船坞主结构,连带着把三个大木材仓、两个桐油库、一个存放麻绳铁钉的杂物院,全烧成了白地。
火借风势,还蔓延到旁边的帆布工坊,现在整个泉州港的船舶维修能力,只剩郑芝龙私人小码头那间只能修舢板的工棚。
“他娘的……”
陈镇海难得骂了句粗话,苦笑着说:“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正发愁时,李黑娃骑马来到码头。他刚处理完俘虏收编的事,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睛亮得吓人——那是打了胜仗、又解决了心头大患后的亢奋。
“老陈,你这脸色可不好看。,船修不好?”李黑娃翻身下马,走到陈镇海身边说道。
“巧妇难为无米炊。最乐观估计,鲲鹏号彻底修复要两个月。那些福船……材料齐备的话,一半能修好,一半得拆了当柴烧。”
陈镇海把情况简单说了。
李黑娃摸着下巴,目光扫过港口问道:“工匠呢?”
“跑了不少,剩下的要么手艺不行,要么不敢碰咱们的新式舰船。”
“这个我来解决。去,把军需官老周叫来,还有,把早上站在西边那批人里的木匠、铁匠、漆匠,都给我单独提出来。”李黑娃转身朝亲兵招手吩咐道。
他又看向陈镇海说:“材料的事,我倒有个想法。郑芝龙在城里城外肯定还有私藏,他那几个小妾的娘家,几个管事的宅子,挨个抄一遍。
另外,阿卜杜勒昨天不是说要合作吗?他那些商船常年跑外海,肯定有备用的船材,先借来用用,按市价加三成付钱。”
陈镇海眼睛一亮,面露喜色说:“这倒是个办法。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说:“阿卜杜勒可靠吗?”
“现在可靠。”
李黑娃狡黠地笑了笑,接着说:“咱们握着泉州城,他那些货栈、仓库、生意伙伴都在咱们眼皮底下。这人精明得很,知道该往哪边下注。”
正说着,军需官老周小跑着赶来了,后面还跟着一队士兵,押着三十几个垂头丧气的俘虏。这些人都是早上站在西边、不愿加入沧州军的,但李黑娃特意让人把其中有手艺的挑了出来。
“将军,人带来了。木匠十一人,铁匠七人,漆匠五人,捻缝工九人,都是老师傅。”老周抹了把汗道。
李黑娃走到这群人面前,挨个打量。这些工匠年纪多在四十岁以上,手上老茧厚重,眼神躲闪,显然既害怕沧州军,又对郑家覆灭心怀怨怼。
“诸位老师傅。……”
李黑娃开口,声音尽量平和,甚至挤出点笑容说:
“我知道你们心里有疙瘩,觉得我们是外来人,占了泉州,杀了你们同乡同袍。这话我不辩解,两军交战,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