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朱雀门下标骑劫(2 / 3)

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他抬起手,轻轻向下压了压,试图让这不合礼制的呼声平息下去。然而,个人的意志在这股集体的狂热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他的动作,反而引来了更热烈、更疯狂的呐喊。

卢植侧过头,看了皇甫嵩一眼,眼神中传递出一丝忧虑,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

……

与此同时,朱雀门高大的城楼之上。

一身玄色十二章纹冕服的刘宏,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旒珠垂落,在他年轻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

他的身后,恭敬地侍立着寥寥数人。新任的尚书仆射荀彧,面色沉静如水;典军校尉曹操,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城下楼下的军容;还有几位侍从宦官,皆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城下那震耳欲聋的“万岁”欢呼,如同实质的波涛,一下下撞击着城墙,也清晰地传到了城楼之上。

曹操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前半步,似乎想说什么,但目光瞥见皇帝那如山岳般沉默的背影,又将话咽了回去,只是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荀彧则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但那微微低垂的眼睑下,目光却飞速地扫过城下楼下的军阵,尤其是那些因狂热而略显躁动的军官,最终,他的视线落回皇帝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刘宏没有说话。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站着,隔着十二旒玉藻,俯瞰着他的都城,他的子民,以及他那支刚刚为他扫平了内忧外患、功勋盖世的军队。

阳光将他冕服上的金线勾勒得熠熠生辉,真龙仿佛要破衣而出。可这极致的荣耀与光辉,此刻却似乎与他本人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的目光,越过那如林的刀戟,越过那如云的旌旗,精准地定格在那面“皇甫”帅旗,以及马背上那个身影。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而上。

……四年前,也是在这洛阳,他刚刚借助天灾和羽林新军的雏形,扳倒了权宦王甫,初步掌握了权力。那时,北疆鲜卑檀石槐势大,铁蹄叩关,朝堂之上主和之声不绝。是他在德阳殿上,力排众议,将北军指挥权交给了当时还只是中郎将的皇甫嵩。

……三年前,皇甫嵩与段颎深入漠北,奇袭龙城,焚其宗庙,大破鲜卑主力,让檀石槐败走远遁,北疆得以喘息。捷报传来,他欣喜若狂,亲自出城三十里迎接,擢升皇甫嵩为车骑将军,封槐里侯。

……一年前,太平道祸起萧墙,又是皇甫嵩与卢植,率他亲手整顿的新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他“先知”下本该席卷八州的黄巾烈焰,死死摁在了冀州核心,数月间便犁庭扫穴,扑灭了大火。

皇甫嵩,卢植,还有已经病逝的段颎、朱儁……他们是他刘宏实现“逆天改命”蓝图中最锋利的两把剑,最坚固的盾。没有他们,他的所有改革理念,都只是空中楼阁。

他应该感激,应该狂喜,应该如城下百姓一般,为他们欢呼。

事实上,在最初接到捷报时,他的确如此。

可此刻,置身于这“皇甫万岁”的声浪中心,听着那本该专属帝王的称谓,被如此狂热地加诸于一位臣子身上,一种冰冷彻骨的东西,正沿着他的脊椎,缓缓爬升。

那不是嫉妒,至少不全是。

那是一种深植于灵魂深处,属于现代人刘宏对历史的洞见,与属于帝王刘宏对权力本能的警惕,交织在一起产生的强烈预警。

“功高震主”。

这四个字,如同梦魇,在他脑海中反复盘旋。

汉高祖与韩信……光武帝与云台诸将……甚至本朝的和帝与窦宪……

历史的教训,血淋淋地写在竹简之上。人性的复杂,权力的腐蚀,他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看得更透。他知道皇甫嵩是忠臣,卢植是直臣,他们或许并无二心。但势力一旦养成,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会自行其是。那些依附在他们周围的将校、门生、故吏,他们的利益和欲望,会推着主将,走向不可预测的方向。

城楼下那因一声“万岁”而微微躁动的军阵,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支军队,还姓刘吗?还是他刘宏借助陈墨的技艺、皇甫嵩的统帅、无数新式理念浇灌出来的那支绝对忠诚于皇权和国家的新军吗?

他看到了曹操按在剑柄上的手,也感受到了身后荀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