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许氏伏诛儆效尤(1 / 2)

建宁六年冬,十一月廿三。

汝南郡,平舆城北三十里,许氏坞堡。

晨雾如血。

不是比喻——是真的血色。堡墙东南角新刷的白垩上溅满暗红,那是三天前许攸和两百郡兵留下的。尸体已经收殓,血迹却像烙印般渗进土墙,任凭北风呼啸也吹不散那股浓烈的铁锈腥气。

堡门紧闭,门楼上竖起一面黑旗,旗上以白漆歪歪扭扭画了个骷髅,下面一行大字:“敢犯许氏者,死!”

堡内正堂,七十岁的许老太公许昌拄着鸠杖,坐在虎皮交椅上。他面前跪着三个儿子,十几个孙子,还有三十几个族中男丁。所有人披麻戴孝——不是为许攸,是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都听清楚了?”许昌的声音沙哑如破锣,“朝廷要我们的命,要我们的地,要我们祖祖辈辈攒下的家业。给不给?”

“不给!”长子许靖第一个吼出来,他四十出头,满脸横肉,左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嘴角,“爹,咱家部曲八百,弓弩俱全,坞堡墙厚两丈,粮草够吃一年!他朝廷能奈我何?”

“糊涂!”许昌一杖敲在地上,青砖裂开蛛网般的细纹,“你以为朝廷就那点郡兵?北军!皇甫嵩的北军!曹操的羽林新军!真要来了,你这破墙挡得住配重炮?”

堂中一片死寂。

“那……那怎么办?”次子许劭颤声问。他是族中唯一的文人,以品评人物闻名,此刻却脸色煞白,“要不……补报田亩?认罚?”

“认罚?”许靖跳起来,一把揪住弟弟的衣领,“两万三千顷!补报要交多少租赋?六成的罚金!那是要把咱家掏空!掏空了你吃什么?穿什么?你那些清谈名士,谁还认你这个许子将?”

许劭被他吼得不敢作声。

“报!”堡丁连滚爬进来,“探子回报,朝廷……朝廷的旨意到了!”

“念!”

堡丁展开绢帛,手抖得厉害:“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汝南许氏,隐匿田亩,戕害命官,罪同谋逆。依《抗拒度田惩治法》,夷三族。凡擒斩许昌、许靖、许劭者,赏千金,封亭侯……”

“够了!”许昌暴喝一声,鸠杖横扫,将堡丁手中的绢帛打飞出去。

帛书在空中展开,那个鲜红的“夷”字像血淋淋的眼睛,瞪着堂中每一个人。

“夷三族……”许昌喃喃重复,忽然狂笑起来,“好!好一个刘宏!好一个荀彧!这是要绝我许氏满门啊!”

他笑出眼泪,笑到咳嗽,最后瘫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爹……”许靖上前搀扶。

许昌一把推开他,浑浊的老眼扫过满堂子孙:“都听见了?朝廷不给活路。那咱们就——”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尖厉如夜枭:

“跟他们拼了!”

同一时刻,堡外三里。

汝南郡新任太守李严勒马高坡,望着远处那座如巨兽般匍匐的坞堡,脸色凝重。

他才三十七岁,原为江夏郡丞,因清正敢言被荀彧破格提拔。接到任命时,尚书台来的使者只说了两句话:“汝南是硬骨头,许氏是骨头上最硬的刺。拔不掉,你就自己辞官;拔掉了,前途无量。”

现在他明白了什么叫“最硬的刺”。

“使君。”郡尉赵融策马上前,指着堡墙,“您看,东南角、西北角各有一座箭楼,每楼可容弓手二十。堡门是包铁的,厚三寸,后面有闸门。墙头有走马道,宽五尺,守军可在上奔走支援。”

“弱点呢?”李严问。

“水。”赵融压低声音,“堡内只有三口井,都靠地下泉。若能断其水源……”

“断不了。”李严摇头,“许昌经营此堡三十年,必有储水之法。强攻呢?”

赵融苦笑:“使君,咱们郡兵只剩三百,还多是新募的。许氏部曲八百,其中有两百是当年跟着许老太公打过羌乱的老兵,弓马娴熟。强攻……是送死。”

李严沉默。

他当然知道。许攸带去的两百人,已经是郡兵精锐,结果一个没回来。现在这三百人,守城尚且吃力,何况攻城?

“朝廷的援军呢?”他问。

“没有援军。”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李严回头,看见一骑黑马踏尘而来。马上是个青衫文士,三十许岁,面白无须,腰间佩剑,马鞍旁挂着个铜匣。

“你是?”

“御史台,暗行御史,郭淮。”文士勒马,从怀中取出腰牌,“奉尚书台令